這是打破舊製。
玄朝的礦冶,一向分屬地方;若合為中央統管,將削諸侯、並商權,動搖根基。
左儀冷聲:“蘇丞相此舉,恐亂舊章。地方若反彈,朝綱不穩。”
蘇若雪轉頭,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若因章法束手,則何談國存。”
空氣仿佛凝固。
寧凡忽而輕笑,笑聲極輕,卻足以壓住殿內所有聲音。
“好。雙線並啟。”
他一字一頓,聲音低沉:“赤爐三省,明日立令。穆煙玉,你督戶部撥銀,李子清,籌海防造艦,顧千庭,協兵部整軍,蘇若雪,統籌物資調度,務要三月內——玄海開火。”
殿中眾臣齊聲領命。
隻是那一聲“諾”,中氣不同。有人心驚,有人暗算。
——
朝議散後,宮外天光已暗。
蘇若雪走出殿門,風從禦階下吹來,帶著雨後草木的氣息。
她抬頭,看見天邊雲色暗沉,像一片壓下的鐵幕。
腳步未停,卻在長廊儘頭,遇到了李子清。
兩人對視片刻。
“你要我幫你造艦。”李子清先開口。
“是。”蘇若雪應得乾脆。
“那你要知道,”李子清抿唇,“海艦與陸械不同。‘龍吟二號’剛試水,火炮尚未調校,海鹽火藥不穩。若倉促出戰,等於賭命。”
蘇若雪微微一笑:“賭命,也得賭。”
李子清怔了怔,隨即歎息。
“你真像他。”
“誰?”
“當年的寧凡。”
風過,廊角的風鈴叮咚作響。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
那夜,寧凡獨坐禦書房。
案上擺著兩份奏章:一份是段震的血書,一份是蘇若雪的調令草案。
燭火搖曳,映得他麵色若明若暗。
他指尖輕敲案麵,低聲喃喃:
“陸上之火,已燃三年。海上的火,該點了。”
案邊的銅匣微動。
那是“火脈儀”——姒族舊器,用以測煉火精流向。
自從“火井泣血”之後,玄朝的火脈似有異動。
儀中紅光閃爍,若隱若現,仿佛在回應某種遠方的召喚。
寧凡靜靜凝視,良久,低聲道:
“火,不該止於爐。”
他取筆,在奏章底部親書一道手諭:
“火種可用,不可獨藏。諸爐並製,以人之火,續天之炁。”
字跡剛落,燭焰忽跳。
似有風過殿門,輕輕掀起那封未乾的血書。
火光照著寧凡的側影,他的神色冷峻,眸中卻有一絲疲憊。
——
翌日。
玄京各部震動。
“赤爐三省並製令”一出,京中商家驚惶,工部大臣徹夜未眠。
而在更深的暗處,一封封密信開始往各地傳遞。
——
雲山煉廠。
鐵爐轟鳴,火星飛濺。
掌爐官陳冕擦著滿臉的汗,看著突來的詔令,隻覺頭皮發麻。
“要我三月內調十倍鐵料,送往東海?瘋了吧。”
副手低聲道:“上頭的令,不容緩。蘇相親署的字。”
陳冕沉默片刻,重重歎氣。
“蘇相……這女人,比鐵還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