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放棄了?”她問,“連姒脈都不留?”
寧凡轉過頭,風吹亂了他的發。他的眼中,映著那一點火,也映著整個被雪覆蓋的北境。
“姒脈若真為火,”他說,“火在何處,姒便在何處。”
蘇淺淺看著他,唇微動,卻最終隻是歎息。她忽然意識到,這個男人早已不在某個族的桎梏中。他成了火本身的意誌。
天色漸暗。雪雲再起。
大營中,號角低沉。眾官跪列石道,聽寧凡宣誓。
“此誓為寒誓。以寒證火,以命立國。”
“北境為餘燼之冠,火不複為刑,焰不再為戰。此後之火,當耕,當鑄,當守生靈。”
群臣齊聲應:“誓——”
聲音在雪地滾動,如山呼海應。
蘇淺淺站在人群末尾,忽然心底一酸。她記得曾經的寧凡,也在舊都宮前發過誓,隻是那時的誓言,是為了滅國,為了血的贖。如今的誓,卻是為了生。
夜降。
火種議會的舊爐重新點燃。鐵爐之上,新煉的油晶發出淡金光芒,照亮整座城池。
孩童在街邊堆雪燈,老者在巷口焚香祭焰,空氣中第一次彌漫出久違的溫度。
蘇淺淺獨自走過長街,看著人們的笑,眼神柔了幾分。
她想起塵妤曾對她說過:“火,是不可信的。它生於欲,卻也葬於欲。”
如今看來,也許那句話隻對了一半。火若生於欲,也能因信而活。
她抬頭,天上極光再現,赤紅與青白交織,如流火在天幕流轉。
那一刻,她仿佛看見了另一種未來。一個不靠神,不靠血的未來。
……
第三夜,北境徹夜未眠。
寧凡坐在城心台下,披著鬥篷,身前擺著一卷尚未署印的律令草稿。那是他親擬的“火耕律”。
火耕——以油燃地,以焰複生,讓冰原化田,讓荒野成居。
筆鋒落處,墨跡未乾。忽有冷風掠過,將卷軸邊緣掀起。寧凡伸手按下,卻見指尖微燙。
他抬頭,竟發現那火燈自己亮了。
燈芯無油,卻燃得安靜。
寧凡怔怔地看著它。那火不大,卻極淨,仿佛天地間所有的光都彙於一點。
他忽覺心口一陣輕顫,似有某種古老的脈動在血中蘇醒。
蘇淺淺悄然走近,輕聲問:“你也感到了?”
寧凡點頭。
“這是——姒脈之息。”
“不是。”寧凡微笑,“是人心之息。”
兩人對視。火光搖曳,映著彼此的麵容。
那一刻,無需多言。
雪夜無聲。天地如鏡。
火燈靜燃,照出一條長長的光路,直通城門之外的無垠白原。
沈羽匆匆而來,單膝跪地:“啟稟陛下,南方三國送來合約。願以石油通道換取餘燼火脈,條件是——共議火種議會。”
寧凡低笑一聲:“他們終於妥協了。”
蘇淺淺皺眉:“這是試探。”
“是試探,也是投降。”寧凡起身,披上玄袍,“去吧,告他們——北境之火,不賣。”
沈羽一震:“那……如何議和?”
寧凡目光冷峻如刃:“我不議和。我立國。”
那一句話,沉如山雷。
蘇淺淺心頭一顫,明白了。寧凡這一生,再也不會退半步。
他從火中走出,從雪中立國。
不是為了稱王,而是為了讓火不再被王所奴。
天邊微光初顯。晨曦穿透雲層,灑在冰原上。整個北境都被照亮,火與雪交織成一片金白。
寧凡負手立於高台之上,神情沉定,唇角微抿。
“此後之世,”他緩緩道,“無論血脈、姓氏、宗廟……唯心火為尊。”
他聲音不大,卻傳遍天地。
風靜了。雪停了。
蘇淺淺看著他,忽覺淚意上湧。
——她明白了,所謂“餘燼為冠”,並非亡國後的火冠,而是人心之火,戴在每個人頭上的光。
這一刻,北境徹底蘇醒。
遠方的冰原深處,一聲雷似的轟鳴傳來。那是地心火脈的共鳴。
天地回響。光芒如潮。
整座新城在火光中發出低沉的嗡鳴,如同一頭古獸緩緩睜眼。
寧凡抬起頭,輕聲道:“火種不死。”
蘇淺淺合掌而拜:“人心不滅。”
——寒誓既立,餘燼為冠。火若存,人便在。
風止雪息,天地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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