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春光微涼。
禦街兩側新鋪的青石板在晨露下泛著光,街邊的槐樹剛抽出嫩葉,風過時,葉影在地上輕輕搖動。人群自街口延至宮門,旌旗與禮傘連成一線,儀仗的銅鈴叮當作響,像是新朝氣運的呼吸。
今日,是“工聖封爵日”。
三年重建之後,火井工程複燃、油道貫通、蒸車首行於禦街,天下百業複蘇。朝廷特開此典,以示——自農耕、煉火、格物並立,文明之薪火,將由“智者與匠者”共同傳承。
宮門緩啟,鼓聲三震,內外肅然。
寧凡一身明黃色禮袍,神色平靜,步入奉天殿。殿中陳設已異往昔,不再是權臣列坐、謀士高談,而是三階並立:農官、工官、學官。代表三道文明之基——土、火、知。
玉台之上,青銅火鼎正燃。那是以新煉石油為薪的“格物之火”,焰心清亮如藍,燃而無煙,映得殿中光影澄澈。
殿下,百官列跪。
寧凡起手宣詔:“天有火脈,地生金流,工開物理,農息其業。今日封‘格物殿’為國之正院,立火為師,立匠為聖,以智為爵!”
聲震金瓦。
百官山呼萬歲,禮樂齊作。鼓聲自宮門傳出,回蕩於京城街巷之間。
蘇清河——昔日格物院首席匠師,今日封為“工聖”。他身著青袍,鬢已微白,手中仍握著那支鏽蝕的刻刀。此刻跪於丹墀之上,聲音沉穩:“臣,不敢稱聖,惟願後世不忘‘功以載道’。”
寧凡微笑,將金爵親賜於他手:“道不止於筆墨,工即道也。”
殿外,風起。藍焰在銅鼎中搖曳,光照在每一張麵龐上,仿佛把塵世的勞苦都煉成了溫柔的光。
——
封爵大典之後,格物殿正式成立。
這是天下第一座以“理工之術”為本的學宮,內設“火機院”“煉油局”“農械司”“天測台”四部。
學子來自四方,有曾經的鐵匠,也有舊學宮的棄徒。殿中設石爐千座,齒輪與紙墨並存,書卷與蒸汽並響。
一層層的工匠與學士,在油光閃爍的光下操作、記錄、試煉。他們的眼睛明亮、手指粗糙,心中懷著某種樸實又熾烈的信仰——用技藝改變命運。
蘇清河親自主持“火機開爐禮”。
爐高三丈,以青銅鑄體,管路密布。火井油氣經地下管道引入,風閥一開,藍焰衝天而起,熱浪席卷。人群沸騰。
“此火不滅,即文明不滅。”
他的聲音在轟鳴中震蕩。
旁邊一名少年學子低聲道:“師,火會不會再次吞噬人?”
蘇清河轉身,眼神深沉:“若人忘本,火即為魔;若人敬理,火即為光。記住——火本無惡,惡在心。”
這句話,被後世格物殿刻入石碑,名曰《火訓》。
——
而在殿外的高台上,寧凡獨立風中。
天光沉白,雨絲未至。
他看著殿中升起的藍焰,心中有某種難以言喻的安定。
三年前的北荒戰火、石油條約、血脈紛爭,如今都被這股新火洗淨。
他知,天下之治,不能止於刀劍,而在理與智。
身後傳來腳步聲。
是太子寧珩,年僅十八,身著學服,腰懸銅尺。
“父皇,‘格物殿’之製,若百年之後失法,當如何?”
寧凡沉思,緩緩答:“火若不馴,便立水以製之;人若驕矜,便立史以戒之。記住,權能必歸製度,而非血脈。”
寧珩恭聲應:“兒謹記。”
寧凡目光柔和,拍了拍他的肩:“去吧,你今日不再隻是皇子,也是格物學徒。”
太子俯首,踏入殿門。那一刻,藍焰光照在他臉上,映出青年眼中的光。
寧凡看著那一幕,微微一笑。
“火已傳。”
——
夜幕降臨,格物殿外燈火通明。
自蒸車廠到油爐井,長街上點起千盞藍焰燈。那是新型燃油燈,光色清明,亮度如晝。百姓聚於街邊,驚歎不已。孩童指著燈問母親:“娘,那火怎麼是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