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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過稷陽,帶著早春的微涼。
城外的冰雪尚未完全融化,宮闕瓦簷卻已滴下了第一串水珠。
這是“承心元年”正月。
天燼台封火之夜已過去七日,京中人仍在傳誦那一夜的光。
有說天火三息,有說聖皇化星。
無論真假,街巷之間,孩童放燈,婦人禱語,皆言“太平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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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昭登基大典並未設在金鑾殿。
他選擇了稷陽城南的“承心殿”。
那是寧凡生前最常批閱民情奏折之所。
朝臣列立,衣冠整肅。
天光透過簷角灑下,金線織出的龍紋閃著溫光。
寧昭身披素玄朝服,並無金冠,僅以銀釵束發。
當太史官高聲宣讀新詔——
“以民為本,以德為綱,以心為紀,年號‘承心’。”
朝堂上下,無不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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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昭緩步前行,在丹陛之上,向群臣一拜。
“朕繼先帝遺誌,封火而不滅心。自今日起,玄朝法度、文教、軍政、百工,皆當以‘承心’為宗。”
他抬眼,望向前方那尚未熄儘的燈焰,低聲續道:
“火種不在殿,不在印,在人心。”
殿中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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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震身著玄鎧,拄刀立於一側。
白發摻入鬢角,麵上卻仍是鐵骨峻峙。
他看著寧昭,像是在看年輕時的寧凡。
那種從容、那種心火,不是血脈,而是意誌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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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若雪身著青衫,立在文官行列之首。
她手中持著新修的《法典總纂》。
那是她與群儒曆時三年重修的成典,如今,她將其奉上。
“聖上,《承心律》已定,請旨。”
寧昭親自接過,翻開首頁,淡淡讀出第一句:
“法者,民之心也。”
他輕輕合上書卷,點頭。
“此律,傳世。”
——
典儀司鳴鐘,禮畢。
那一刻,陽光正好灑在承心殿外的玉階上。
光線穿過殿門,照在寧昭的衣袖上,似火又似雪。
有人說,那光像極了七日前寧凡封心之焰。
自此,玄朝舊紀封卷,新紀起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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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後的第三日,寧昭頒布新政。
第一道——“火禁令”。
非官府所設爐灶,民不得隨意煉火造兵。
第二道——“心契法”。
凡學宮入仕者,須書《承心誓》一篇,明其誌向與行止。
第三道——“息兵令”。
諸邊軍府裁冗三成,專設“守疆院”,由地方與兵部共治。
第四道——“教化策”。
文教北上,重設書院五處,以紀“承心”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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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連日通宵,紙墨堆積如山。
然而,沒有人怨。
每一名官吏都明白,他們在親曆一場新的秩序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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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寧昭獨坐禦案。
窗外雪落無聲。
案上攤著一卷未寫完的手劄,封皮是熟悉的素青色。
那是寧凡舊物。
內頁留有數行墨跡:
“世間火,或燃或滅。唯人心不滅。後之君,若能承此,則火永在。”
寧昭指尖輕撫那字,心中泛起微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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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段震上奏。
“太上皇所遺虎符、兵印,皆已封於天燼台下。玄鋒軍新帥魏承立誓守邊。北疆已穩。”
寧昭問:“老將何去?”
段震微笑:“臣老矣,欲歸鄉裡,建一烈士祠,以紀亡者。”
寧昭默然,起身相送。
殿外雪光映麵,他歎道:“段帥一生征戰,願此後路,唯有風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