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清上船前,回首對她一禮。
“若雪大人。”
“李老。”她微笑,眼中有微光閃動,“此去,不為疆界,隻為文明。”
“正是。”
“那便去吧。”
江麵霧開,帆起如翼。探海船緩緩駛離碼頭,水波湧動,陽光在帆影間碎裂成萬點金光。
蘇若雪目送良久,低聲吟道:“海無儘,知無涯。”
那聲音隨風散入江麵,化為無數回響。
遠處,一行白鷺振翅而起,掠過水麵,像是在引路。
——
夜幕降臨。
格物院高塔上,陳嶽俯瞰著遠去的船影,手中握著一封李子清留給他的信。
“陳嶽,若我歸來,願與你共續格物之道。若不歸,願你以心為舵,以真為岸。”
燭光搖曳,他緩緩合上信,眼神堅定。
“師言,我記下了。”
——
那夜,京中各處燈火未明。文淵閣的抄經房仍亮著,蘇若雪伏案續寫《全書》。寧壽宮的窗中也亮著微光,寧凡未眠,靜靜坐在案前,聽外頭春蟲低鳴。
他想起那年自己也曾凝視遠方的海。
如今,那一切,終於有人代他去看了。
他微笑,提筆,寫下一句:
“問蒼茫大地,誰主風浪?此心可矣。”
燭焰輕晃,照亮他鬢邊的銀絲。
窗外夜色如墨,風自東方來,帶著一縷鹹濕的氣息。
那是海的味道。
而那艘船,正穿行在無邊夜色之中,載著玄朝的夢與人心的渴望,駛向未明的晨光。
山色如黛,春水東流。
一場連綿的雨從西嶺落下,纏了整整三日,方才歇止。雨後初晴,雲氣繚繞在山腰間,如絮似紗,隱約可見新修的石道蜿蜒向遠處的鬆林,儘頭是一個靜謐的院落。
院外竹影搖曳,簷下懸著一串銅鈴。風一過,鈴聲清脆。
穆煙玉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中一卷《海錄》,膝上壓著一柄舊佩刀。刀鞘磨損,刃口微卷,卻仍光寒。她低著頭,指尖緩緩撫過卷中描繪的海線,目光深遠。
“這一條,便是李先生他們去的方向。”
院內,一名青年正以清水洗茶。青衣素裳,舉止從容,正是當年“探海使團”的繪圖弟子之一——祁衡。
“師尊,”他輕聲應道,“從那日起算,已有一年零四月。”
穆煙玉點頭,神色淡淡:“若按天象推算,他們應已過黑潮,進入西南暖流。若船未損,今夜或能見回信火光。”
她說完,抬頭望向天際。
雨後的天極淨,遠山如洗。白雲之間,一抹淡紅漸漸浮現,那是暮色。
祁衡順著她的目光,也抬頭看天:“師尊……您真信他們能回來?”
穆煙玉沉默片刻,淡聲道:“信,也不信。”
“何意?”
“信他們的誌,不信天的慈。”
她緩緩放下卷軸,站起身,目光落在院外那條被雨水衝淨的石徑上。
“李先生那一代人啊,是玄朝最懂海的人,也是最不懼風的人。可海——”
她歎了口氣,“海從不偏愛任何一艘船。”
風拂過她的發梢,帶來一縷鹹味。那味道,祁衡愣了片刻,才明白過來——那不是山氣,而是風中夾著的海潮氣。
他猛地轉身,看向東方。
山口的儘頭,有一線銀光,正緩緩閃動。那光並非日光,也非雲影,而是夜幕降臨時,一束來自遠處的火信。
穆煙玉眯起眼,低聲:“火在——”
“是‘探海’!”祁衡驚喜地道,“是他們!是他們回來了!”
穆煙玉的眸光深了一瞬,旋即笑了。
“走,去海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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