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飛舟投下的陰影,如同冰冷的巨掌,死死攥住整個大炎皇都。三艘玄冰艨艟懸浮**丈高空,猙獰的異獸船首俯視著下方渺小的城池,暗沉金屬鑄造的龐大船體在稀薄的雲層間若隱若現,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玄冰為底的咆哮冰熊旗在凜冽罡風中獵獵狂舞,每一次翻卷都像在無聲地鞭撻著大炎君臣緊繃的神經。
楚星河站在楚府殘破的庭院中,衣衫在飛舟帶起的亂流中鼓蕩。他剛剛突破靈台境的七色雷力在經脈中奔騰流轉,肌膚下隱有寶光閃爍,將那股來自高空的沉重威壓悄然排開。他仰著頭,目光穿透翻湧的雲氣,精準地鎖定在為首那艘巨艦船首。那個身著玄黑冰熊皮大氅、麵容古拙如岩石的老者,也正隔著遙遠的距離,冰冷地回望著他。
“雷祭傳承者…隨老夫回北冥,可保你兄妹無虞,否則…”
那老者冰冷如九幽寒冰的聲音,依舊在楚星河和白芷的識海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與貪婪。
“否則如何?”楚星河心中冷笑,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劍鋒。突破靈台境,重塑《雷脈劍絡》,顯化神霄宮靈台虛影,他早已不是那個在飼魔院爪牙下狼狽逃竄的少年。北冥的威脅,隻會激起他骨子裡屬於神霄的不屈戰意。
“北冥‘寒淵王’拓跋弘,成名三百載的涅槃境老怪物。”白芷的聲音帶著凝重,她站在楚星河身側,臉色依舊蒼白,但氣息已平穩許多,“他親自駕臨,還帶著兩艘‘破城級’玄冰艨艟…北冥這次,是誌在必得。”
“那就讓他們來試試。”楚星河五指緩緩收攏,體內七色雷力微微鼓蕩,空氣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小院的死寂。一名身著赤紅禁衛甲胄、氣息彪悍的將領帶著一小隊精銳,幾乎是撞開了楚府搖搖欲墜的院門。將領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與急迫,目光掃過院中兩人,最終落在楚星河身上,抱拳行禮,聲音又快又急:
“楚公子!陛下有旨!宣公子即刻入宮議事!北冥使團已至承天殿,寒淵王拓跋弘親臨…言明…言明要接公子前往北冥‘做客’!朝堂震動,陛下請公子速去!”
“接我‘做客’?”楚星河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好大的陣仗。”
白芷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星河,北冥勢大,皇帝恐怕頂不住壓力…”
“頂不住也得頂。”楚星河打斷她,聲音平靜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意味,“雨柔需要靜養,離不開‘冰雷續命符’的維係,更離不開皇都地脈的壓製。北冥冰原苦寒,絕非善地。我去去就回,你看好雨柔。”他目光轉向雨柔房間的方向,透過窗欞,能看到那張紫藍色符網依舊穩定地籠罩著妹妹單薄的身軀。
白芷看著楚星河眼中不容動搖的決意,最終隻能點頭:“小心。朝堂之上,步步殺機,尤甚戰場。”
楚星河不再多言,對那禁衛將領微微頷首:“帶路。”
恢弘肅穆的承天殿,此刻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巨大的蟠龍金柱撐起高闊的穹頂,卻無法驅散彌漫在殿宇間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文武百官分列兩側,人人屏息凝神,臉色或凝重、或惶恐、或陰沉,目光的焦點,都彙聚在殿前那片開闊的空地上。
三道人影,如同三座散發著萬年寒氣的冰山,矗立在大殿中央,與周圍金碧輝煌的皇家氣象格格不入。
為首者,正是寒淵王拓跋弘!他身形高大,玄黑色的冰熊皮大氅無風自動,古拙的麵容上看不出絲毫情緒,隻有一雙深陷的眼窩中,射出如同實質的冰冷目光,緩緩掃過大炎皇帝以及滿朝文武。那目光所及之處,空氣仿佛都要凝結成冰,修為稍弱者隻覺氣血凝滯,神魂欲裂。
他身後,一左一右侍立著兩人。左邊一人身著玄冰重鎧,頭盔覆麵,隻露出一雙毫無感情的藍色眼眸,魁梧的身軀如同鋼鐵澆築,腰間懸掛著一柄造型猙獰、刃口凝結著霜花的巨大戰斧——正是北冥赫赫有名的“霜魔將”拓跋野,拓跋弘的嫡係戰將,靈台境巔峰的恐怖存在!
右邊一人則身著暗藍色文士長袍,麵容清臒,手持一根晶瑩剔透的冰玉笏板,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矜持笑意,眼神卻銳利如鷹隼,不斷審視著大殿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的表情——北冥左相,宇文默,以智計陰狠聞名諸國的謀主。
這三人站在那裡,無形的威壓便如同北冥的寒潮,席卷了整個承天殿,壓得大炎君臣幾乎喘不過氣。
“陛下。”拓跋弘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如同寒冰摩擦,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本王此來,隻為一人。神霄宮餘孽,楚星河。此人竊據神霄傳承,身負我北冥急需之物。陛下若將其交出,隨本王返回北冥,則我兩國盟約依舊,北境商路暢通無阻,我北冥‘玄冰鐵’、‘萬年寒髓’亦可優先供給大炎。”
他頓了頓,冰冷的目光如同兩道冰錐,刺向高踞龍椅之上的大炎皇帝炎承天。
“若陛下執意庇護…那便是視我北冥鐵騎如無物。三日之內,本王麾下三艘玄冰艨艟炮口所指之處,便是大炎北疆十三城化為冰屑齏粉之時!勿謂言之不預!”
赤裸裸的威脅!如同驚雷在殿中炸響!
群臣嘩然!不少文臣臉色瞬間慘白,武將則怒目圓睜,手按上了腰間的刀柄,卻又在拓跋弘那如同實質的涅槃威壓下,感到一陣陣的無力與心悸。玄冰艨艟的破城之威,無人懷疑!北冥鐵騎的凶悍,更是諸國噩夢!
炎承天端坐龍椅,冕旒垂下的玉珠遮擋了他大半麵容,看不清具體表情,但放在龍椅扶手上的手,指節已捏得發白。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驚怒,聲音儘量保持平穩:“寒淵王稍安勿躁。楚星河乃我大炎子民,縱然身負奇遇,亦無觸犯兩國邦交之舉。北冥如此興師動眾,強索我國民,於情於理,皆不合。朕…”
“陛下!”一個清朗而帶著幾分急切的聲音打斷了炎承天的話。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二皇子炎雲昊越眾而出,快步走到大殿中央,對著皇帝深施一禮,又轉向拓跋弘,姿態恭敬而不失皇子氣度。
“父皇,寒淵王前輩。”炎雲昊語速清晰,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懇切與憂國憂民,“北冥乃我大炎友邦,世代交好。寒淵王前輩親臨,所求不過一人。為一人而損兩國百年盟誼,乃至兵戎相見,令生靈塗炭,實非明智之舉!兒臣鬥膽,有一兩全之策,或可解此僵局!”
炎承天目光微動:“哦?雲昊有何良策,速速道來。”
拓跋弘冰冷的目光也落在炎雲昊身上,帶著審視。
炎雲昊直起身,朗聲道:“楚星河天資卓絕,身負神霄傳承,確為我大炎難得之才俊。然其出身微寒,雖得奇遇,根基尚淺。父皇何不效仿古之明君,收其為義子,賜予國姓,封王拜爵?如此,楚星河既是我大炎皇子親王,身份尊貴,自可名正言順代表我大炎,隨寒淵王前輩前往北冥‘交流道法’、‘印證所學’。此乃國與國之間高層往來,合乎禮法!既全了北冥所求,又保我大炎顏麵,更顯父皇惜才愛才、胸懷天下之仁君風範!豈不兩全其美?”
認作義子?賜國姓?封王爵?
此議一出,滿殿皆驚!
不少大臣眼中露出恍然和讚許之色。這確實是個絕妙的主意!名義上抬高了楚星河的身份,將其納入皇室體係,堵住了北冥“強索他國平民”的口實。讓一位“親王”出使北冥交流,表麵上是給足了北冥麵子,實際上卻是在皇帝手中多了一根操控的線。楚星河人在北冥,是生是死,是榮是辱,某種程度上反而更易受大炎皇室的牽製。而且,此舉還能將神霄傳承與大炎皇室隱隱綁定,分潤其利!
好一個二皇子!心思縝密,手段圓滑!
三皇子炎雲烈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死死盯著自己二哥那看似懇切忠厚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嫉恨與陰鷙。他本想借機發難,打壓楚星河這個新近崛起的威脅,順便在父皇麵前表現,卻沒想到被二哥搶先一步,提出了如此滴水不漏的“妙計”!
龍椅之上,炎承天冕旒下的目光閃爍不定,顯然在急速權衡。這確實是一個能暫時化解眼前危機,甚至能從中漁利的方案。
拓跋弘古拙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深陷眼窩中的冰藍光芒微微閃爍了一下。他身後的左相宇文默,嘴角那絲矜持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看向二皇子炎雲昊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認朕為父?賜國姓?封王爵?”炎承天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楚星河,你以為二皇子此議如何?”他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了剛剛踏入承天殿大門的身影之上。
刹那間,整個大殿所有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齊刷刷地聚焦到門口!
楚星河來了。
他並未穿什麼華服,依舊是一身簡潔的玄色勁裝,甚至帶著些戰鬥後的風塵與破損。然而,當他踏入這金碧輝煌、充斥著權謀與威壓的承天殿時,一股沉穩如山嶽、卻又銳利如天劍的磅礴氣息,便自然而然地擴散開來。
突破靈台境後,神霄宮虛影鎮壓靈台,七色雷力淬煉肉身魂魄,使他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蛻變。不再有之前的鋒芒畢露,卻更加內斂深藏,如同靜默的深海,表麵平靜無波,深處卻蘊藏著足以撕裂天穹的恐怖雷霆!那股源自血脈深處、屬於神霄的古老威壓,隱隱與拓跋弘散發出的涅槃寒氣分庭抗禮,竟讓殿中那令人窒息的沉重感為之一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