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西街的青石板還沾著晨露,陽光穿過簷角的銅鈴,把楚星河一行人的影子拉得斜長。剛走出葬坑範圍時,圍攏的百姓還在歡呼,有提著竹籃的老嫗往他們手裡塞熱乎的麥餅,孩童追在身後喊“楚先生”,直到西城門在望,喧囂才漸漸淡在風裡。
楚星河的指尖始終貼著劍柄,符劍的冰雷雙紋沒停過顫動——起初隻是微弱的瑩光,越往西走,雷紋的跳動越急促,像是在跟某種遙遠的邪氣共鳴。他側頭看了眼身邊的雨柔,小姑娘正把晶體攥在手心,原本透亮的晶麵蒙著層極淡的白霧,“哥哥,晶體好像在怕,西方的邪氣比葬坑底下的更‘冷’。”
“冷?”淩霜握著短劍的手緊了緊,肩傷的紗布還露在外袍下,方才戰鬥時牽動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邪祟的氣息不都是灼熱的嗎?上次太子身上的邪氣,碰著都燙得慌。”
白芷從藥囊裡摸出片曬乾的艾草葉,葉片剛接觸到風就蜷起了邊,葉緣泛出黑褐色的焦痕。“是九幽教的‘蝕魂邪炁’,比普通邪氣更陰毒,專吸魂魄裡的陽氣,所以雨柔會覺得冷。”她把艾草葉丟在地上,葉片落地的瞬間就化成了灰,“方才在葬坑時,教主分身的邪氣還帶著點‘活氣’,現在感應到的,更像是……死了很久的邪祟在複蘇。”
說話間,西城門的守軍已經迎了上來。領頭的隊正滿臉急色,見到楚星河就往前衝,甲胄上的銅扣撞得叮當作響:“楚先生!你們可來了!西郊的驛站出事了,去西邊的商隊全沒了蹤影,隻留下滿地的黑灰,還有幾個活口說……看到黑霧裡有手抓人的魂魄!”
楚星河心裡一沉,符劍的雷紋突然亮了起來,劍刃指向西北方。“帶我們去驛站。”
驛站離西城門不過兩裡地,剛走近就能聞到空氣中的腥氣——不是血的味道,是魂魄被撕碎後殘留的虛浮氣息。驛站的木門歪在地上,門板上刻著幾道深痕,像是被什麼利爪抓過,院子裡的石凳碎成了幾塊,地麵上散落著黑灰色的粉末,風一吹就飄起來,沾在衣料上涼得刺骨。
“就是這裡。”隊正指著正屋,聲音發顫,“昨天傍晚有商隊歇在這裡,今早我們來巡城,就成這樣了。有個趕車的老丈藏在柴房裡,嚇得話都說不囫圇,隻說半夜看到黑霧從窗縫鑽進來,抓著人就往天上拖,那些人連喊都沒喊出聲,就變成了地上的灰。”
楚星河邁步走進正屋,符劍的冰紋突然亮起,淡藍色的光籠罩住整個屋子。原本看不見的黑氣在藍光裡顯形,像一條條細小的黑蛇,纏在梁柱上慢慢蠕動。他抬手捏了張破邪符,符紙剛碰到黑氣就燃起金火,“滋啦”一聲,黑氣化作青煙散了,隻留下梁柱上深色的印記。
“是鎖魂紋的變種。”白芷蹲下身,手指拂過地麵的黑灰,指尖沾了點灰就迅速收回,“灰裡有魂魄的殘片,被邪炁攪碎了,拚不回來。而且這邪炁裡摻了‘腐心草’的毒,尋常破邪符隻能暫時壓製,除不掉根。”
雨柔突然“呀”了一聲,晶體從她手心飄了起來,晶麵映出細碎的光影——那是一片模糊的畫麵:幾十個百姓被綁在柱子上,黑霧從他們頭頂往下壓,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血色,像是魂魄正被一點點抽走。“哥哥,我看到他們了……那些被抓的人,好像在一個有很多黑柱子的地方。”
“黑柱子?”淩霜走到雨柔身邊,抬手幫她攏了攏外袍的領口,“是跟葬坑底下的九幽暗樁一樣的柱子嗎?”
雨柔搖搖頭,晶體的光影漸漸淡了下去,“不一樣,那些柱子上刻著跟天宮有關的花紋,就像……就像殘磚上的紋路。”
楚星河的眼神凝了凝,他摸出懷裡的殘磚——三塊殘磚合在一起的地方,原本泛著的青光現在暗了不少,像是被西方的邪氣影響了。“教主本體要找的不隻是殘磚,還有神霄天宮的東西。”他把殘磚塞回懷裡,“雨柔看到的黑柱子,說不定是另一個陣眼,用來儲存魂魄,給本體增強力量。”
就在這時,柴房方向突然傳來“哐當”一聲響。淩霜反應最快,短劍出鞘就往柴房衝,“有人!”
楚星河和白芷緊隨其後,剛到柴房門口,就見一個穿著灰布衫的人正往窗戶外爬,腰間掛著個黑色的袋子,袋子裡漏出半截符紙——那是九幽教特有的邪符,紙上畫著扭曲的魂紋。
“想跑?”淩霜足尖點地,躍到窗戶邊,短劍橫在那人頸前,“說!你是誰?驛站的事是不是你乾的?”
那人渾身發抖,卻不肯開口,突然從懷裡摸出個黑色的丸子,就要往嘴裡塞。白芷眼疾手快,一支毒針飛過去,正中他的手腕,黑色丸子掉在地上,“啪”地碎了,散出刺鼻的黑氣。“是‘絕魂丸’,吞下去就會魂飛魄散,看來是九幽教的死士。”
楚星河上前,用符劍的劍尖挑開那人的衣領,領口下露出個黑色的印記——那是九幽教的教徒標記,比之前遇到的教徒印記更深,邊緣還纏著淡淡的邪氣。“你是教主本體的手下?”他的聲音冷下來,“西方的黑風寨是不是你們的據點?那裡是不是有個血祭陣?”
那人咬著牙,眼神裡滿是凶光,突然往淩霜的短劍上撞去。淩霜沒料到他會這麼做,下意識地收了劍,那人趁機往後退,撞在柴房的柱子上,嘴裡溢出黑血,“教主大人……會為我們報仇的……你們……都得死……”
話音剛落,他就倒在地上,身體迅速乾癟下去,最後化成了一灘黑灰,跟驛站裡的灰一模一樣。
白芷蹲下身,檢查了那灘黑灰,又看了看地上的邪符,“他身上的邪氣比之前的教徒濃三倍,而且邪符上的魂紋更複雜,看來教主本體離我們不遠了。黑風寨的位置我知道,在西郊五十裡外的黑風山腳下,那裡常年刮黑風,正好能掩蓋邪氣的氣息。”
“五十裡……”雨柔攥著晶體,小聲說,“晶體感應到黑風寨方向有很多魂息,比葬坑底下的還多,那些人……好像還活著。”
楚星河點點頭,心裡有了主意,“我們現在就去黑風寨,不能等他們把魂魄煉了。淩霜,你的肩傷怎麼樣?能撐住嗎?”
淩霜活動了下肩膀,雖然還有些疼,但眼神依舊堅定,“這點傷不算什麼,隻要能救百姓,我能撐住。”
白芷從藥囊裡拿出個小瓷瓶,遞給淩霜,“這裡麵是‘續骨膏’,你塗在傷口上,能暫時緩解疼痛,還能防止邪氣再滲進去。”她又摸出幾張破邪符,分給眾人,“黑風寨裡肯定有鎖魂紋,把符貼在衣襟裡,能護住魂魄。”
一行人收拾好東西,就往西出發。剛出驛站,就見之前的隊正領著幾個士兵趕來,手裡提著幾個包袱,“楚先生,這是我們準備的乾糧和水,還有幾匹快馬,黑風山不好走,騎馬能快些。”
楚星河接過包袱,心裡一暖——之前在皇都,他們受了不少誤解,甚至被太子囚禁,可現在,這些百姓和士兵卻願意相信他們,把物資交給他們。“多謝。”他抱了抱拳,“等我們解決了黑風寨的事,會回來給皇都的百姓一個交代。”
隊正擺擺手,“楚先生客氣了,你們是救了皇都的英雄,我們信你們!路上小心!”
幾人騎上馬,往黑風山的方向奔去。馬跑得很快,風從耳邊吹過,帶著西方特有的寒意。雨柔坐在楚星河身後,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哥哥,我們能救回那些人嗎?”
楚星河低頭,看了眼懷裡的晶體,晶體正泛著微弱的光,像是在回應雨柔的話。“能。”他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我們答應過百姓,要保護他們,不會讓他們再受邪祟的傷害。”
淩霜騎在旁邊的馬上,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笑,“沒想到你還會說這麼溫柔的話,之前在丹心閣鬥符的時候,你可是連多餘的話都不肯說。”
楚星河愣了愣,也笑了,“那時候光顧著救雨柔,沒心思說話。”
白芷在另一邊補充道:“他啊,就是嘴笨,心裡比誰都在意我們。上次在拍賣會上,為了搶萬年冰髓,跟三大洞天境的人硬拚,明明自己也受了傷,卻先問雨柔有沒有事。”
雨柔聽著他們的話,臉頰紅了紅,把臉貼在楚星河的背上,“哥哥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