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的白楊樹葉子被風卷著,落在楚星河肩頭時,他正彎腰把最後一個老婦人扶上臨時雇來的騾車。那老婦人是西市布莊的老板娘,被擄走時發髻散亂,此刻卻攥著塊疊得整齊的青布,硬要塞給楚星河:“小郎君,這布是蜀地織的,能擋些風,你那劍看著涼,裹著些好。”
楚星河笑著推辭,指尖卻不經意觸到婦人粗糙的掌心——那上麵有幾道新添的劃痕,是被鎖魂紋纏住時留下的。他抬頭看向騾車隊,二十多個百姓大多帶著這樣的傷,有的手臂還纏著白芷剛給的草藥,藥香混著塵土味,在秋日的風裡散得很遠。
“哥哥,晶體說前麵有‘熱’的氣息,和太子殿下身上的一樣。”雨柔突然從後麵拽了拽他的衣角,懷裡的晶體泛著淡淡的粉光,“但裡麵裹著冷意,和教主的黑氣很像。”
楚星河的眼神瞬間沉下來,手按在腰間的符劍上——那道裂痕比出穀時又深了些,金血已經凝固成淡金色的紋路,像極了鎮宮石上的天宮刻痕。他轉頭看向淩霜,對方正靠在樹乾上,肩傷的紗布被血浸透了大半,卻還是把短劍橫在膝前,警惕地望著前方的岔路口。
“是太子的人。”淩霜的聲音有些啞,她剛才為了護著幾個孩子,又硬接了教主本體一道黑氣,“從皇都方向來的,至少有三個洞天境。”
白芷從藥囊裡摸出幾包醒神散,分給眾人:“把這個含在嘴裡,他們身上肯定帶了邪祟,避免被氣沾染。楚星河,鎮宮石得藏好,太子現在被九幽控製,他要的不隻是百姓,更是能打開天宮的鑰匙。”
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了馬蹄聲。塵土飛揚中,一隊黑衣騎士疾馳而來,為首的是個麵生的將領,盔甲上刻著東宮的銀紋,手裡的長刀泛著黑氣——那是九幽教特有的“蝕魂刀”,刀身上的紋路和鎖魂紋如出一轍。
“楚星河接令!”將領在車隊前勒住馬,聲音冷硬,“太子殿下聽聞百姓獲救,特命末將前來接應,還請將鎮宮石和邪祟餘黨交出來,隨末將回皇都複命。”
“餘黨?”楚星河往前走了一步,符劍的雷紋突然亮起,“殿下是說這些剛從邪陣裡逃出來的百姓,還是說我們這些救人的人?”
將領的臉色沉了下來,長刀指向楚星河:“楚星河,你勾結邪祟、私藏神霄遺跡,太子殿下念你曾有功勳,才給你機會自證。再敢頑抗,就是謀逆!”
“謀逆”兩個字剛出口,淩霜突然動了。她忍著肩傷的劇痛,短劍出鞘,寒光直逼將領麵門:“太子被九幽教控製,你助紂為虐,才是真的謀逆!”
將領沒想到一個女子敢先動手,倉促間舉刀格擋。“當”的一聲脆響,短劍與蝕魂刀相撞,黑氣順著劍身往淩霜手臂纏去。白芷早有準備,三枚毒針脫手而出,針尾的破邪符燃著金火,正好打在黑氣上——黑氣遇火就散,隻留下一股焦味。
“動手!”將領怒吼一聲,身後的騎士紛紛拔刀,黑氣在官道上彌漫開來。楚星河立刻把雨柔護在身後,符劍出鞘,冰雷雙紋同時亮起:“斂息符!”他從懷裡摸出幾張符紙,往騾車方向一扔,符紙落地即燃,淡藍色的光罩住了整個車隊,將黑氣擋在外麵。
雨柔趁機把晶體舉起來,晶光暴漲,射向那些騎士:“哥哥,他們身上的冷意是從心口來的,有東西在吸他們的靈氣!”
楚星河順著晶光看去,果然看到每個騎士的胸口都有個黑色的印記,和之前戶部侍郎被附體時的印記一模一樣。“是九幽教的血咒!”他低喝一聲,符劍揮出一道雷弧,“雷火符陣!”
淡紫色的雷紋在地麵上蔓延,與之前凍住鎖魂紋的冰紋交織,形成一個巨大的符陣。雷火順著陣紋燃起,凡是被陣紋籠罩的騎士,身上的黑氣都開始消散,有的甚至捂著胸口跌下馬來——血咒被破,他們暫時恢複了神智。
“廢物!”將領見狀,親自衝了過來。他的長刀上黑氣更濃,竟在半空中化作一條黑蛇,往楚星河咬去。淩霜立刻上前相助,短劍劈向黑蛇的七寸,卻被將領一腳踹開——她肩傷本就重,這一腳讓她直接撞在楊樹上,嘴角滲出了血。
“淩霜!”楚星河心頭一緊,符劍的裂痕突然發燙,金血順著劍刃流了下來。就在這時,他突然眼前一黑——不是眩暈,而是看到了一團金色的光,那光從皇都方向而來,落在將領身後,漸漸凝聚成一條張牙舞爪的金龍。
金龍的鱗片泛著金光,卻被無數黑色的鎖鏈纏著,那些鎖鏈的另一端,竟連著遠處皇都的東宮方向。“這是…太子的氣運?”楚星河瞬間明白過來,白芷之前說過,被邪祟附體的人,氣運會被邪祟吞噬,這條金龍就是太子本應有的國運,卻被九幽教的邪炁困住了。
“楚星河,受死吧!”將領的刀已經劈到眼前,楚星河卻沒有躲閃。他握緊符劍,金血順著他的掌心流到地上,竟畫出了一道和鎮宮石上一樣的天宮陣紋。“冰雷共鳴,引氣運!”他低喝一聲,符劍的冰雷雙紋突然與金龍產生了共鳴——雷紋的紫芒纏上金龍的鎖鏈,冰紋的藍光則凍住了那些黑氣。
金龍像是感受到了助力,猛地掙脫了幾道鎖鏈,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將領臉色大變,他沒想到楚星河能引動氣運,慌亂中揮刀再砍,卻被金龍的龍尾一掃,長刀脫手而出,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
“不可能…太子殿下的氣運怎麼會幫你…”將領掙紮著爬起來,胸口的血咒印記突然炸開,黑色的霧氣從他七竅裡冒出來,“九幽大人不會放過你的…啊!”
霧氣剛冒出來,就被金龍的金光吞噬。將領倒在地上,沒了氣息,而那條金龍則盤旋著來到楚星河麵前,用腦袋蹭了蹭他的符劍——像是在感謝,又像是在托付。
楚星河伸手摸了摸金龍的鱗片,溫溫的,帶著一股純淨的靈氣。“你是想讓我救太子?”他輕聲問。金龍點了點頭,然後化作一道金光,往皇都方向飛去——它還沒完全掙脫鎖鏈,得回去守住太子的神智。
“哥哥!”雨柔跑過來,拉了拉楚星河的手,“晶體說金龍在哭,它怕自己撐不住。”
楚星河低頭看著符劍,裂痕裡的淡金色紋路更清晰了,像是在吸收剛才金龍的氣息。他試著注入靈氣,這次沒有之前的劇痛,反而有種順暢的感覺,冰雷雙紋的光芒也穩定了些。“它不會撐不住的。”他摸了摸雨柔的頭,“我們先把百姓送回皇都,然後去東宮看看。”
淩霜從地上站起來,白芷正幫她重新包紮肩傷。“太子現在的情況肯定很糟,九幽教既然能控製他的氣運,說不定已經在東宮布了邪陣。”淩霜說,語氣裡帶著一絲擔憂——她曾是東宮的侍衛,對太子本有幾分敬重,如今看到他變成這樣,心裡很不是滋味。
白芷點點頭,從藥囊裡摸出一張殘頁:“這是我之前在黑楓林找到的神霄天宮殘圖,上麵畫著一種‘氣運符’,能暫時穩住被邪祟吞噬的氣運。我們回去後,或許能用這個幫太子。”
楚星河接過殘頁,上麵的紋路和符劍裂痕裡的金紋很像,甚至和鎮宮石上的刻痕也能對上。“看來這些東西都是相通的。”他把殘頁收好,“先走吧,再晚些,皇都那邊可能又要出事。”
眾人重新上路,騾車緩緩駛動,百姓們紛紛探出頭來,看著楚星河手裡的符劍——剛才金龍現身的場景,他們都看到了,此刻看向楚星河的眼神裡,滿是敬畏和感激。那個布莊老板娘又從車裡探出頭,把那塊青布扔了過來:“小郎君,拿著吧,說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楚星河接住青布,笑了笑,把它纏在了符劍的裂痕上——淡金色的紋路透過青布露出來,竟像是給符劍添了一道裝飾。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震動。楚星河抬頭望去,隻見皇都方向的天空中,一道黑氣衝天而起,緊接著,古葬坑的方向也傳來了轟鳴聲——和194集鎮宮石異動時的震動很像。
“是古葬坑!”白芷的臉色變了,“那裡的黑霧擴散了,肯定是九幽教在搞鬼!”
楚星河握緊符劍,他能感覺到,符劍的裂痕正在和古葬坑的震動產生共鳴。“我們得快點回皇都。”他說,“太子、古葬坑、鎮宮石,這些事已經連在一起了,九幽教的目的,恐怕不隻是打開天宮,還要毀了整個皇都的氣運。”
淩霜點點頭,加快了腳步:“我來帶路,東宮有個密道,能直接到太子的書房,我們可以從那裡進去,避免被外麵的人發現。”
雨柔抱著晶體,靠在楚星河身邊:“哥哥,晶體說古葬坑裡有很多‘舊’的魂息,和鎮宮石裡的一樣,像是…天宮的人。”
楚星河心裡一動,神霄天宮崩塌的影像又浮現在腦海裡——那些穿著白衣的天官,那些破碎的宮殿,難道古葬坑就是天宮的遺址?他還沒來得及細想,符劍突然又發燙起來,這次不是裂痕,而是劍刃上的冰雷雙紋——它們竟在自發地吸收空氣中的靈氣,像是在為接下來的戰鬥做準備。
傍晚時分,眾人終於抵達皇都外城。淩霜帶著他們繞到東宮後側的一條小巷裡,那裡有個隱蔽的地窖,打開地窖的門,一條幽暗的密道出現在眼前。
“這條密道是我以前當侍衛時發現的,隻有我知道。”淩霜點亮火把,“裡麵有點濕,大家小心些。”
眾人跟著淩霜走進密道,火把的光映在牆上,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刻痕——像是有人在這裡住過。“以前有個老侍衛在這裡躲過大婚時的亂兵,後來就沒人來了。”淩霜解釋道。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楚星河立刻示意眾人停下,他把符劍的氣息收斂起來,借著斂息符的掩護,悄悄往前探去。
隻見密道的儘頭,一個穿著黑衣的人正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的盒子,盒子裡泛著黑氣——和教主本體權杖上的黑珠很像。那人似乎沒發現楚星河,正對著牆壁上的一道刻痕念叨著什麼,刻痕上的紋路,正是九幽教的鎖魂紋。
“是九幽教的人!”楚星河回頭對眾人做了個手勢,然後慢慢抽出符劍。就在這時,那人突然轉過身來,楚星河看清了他的臉——竟是東宮的總管太監,之前在丹心閣見過幾次,沒想到他也是九幽教的人。
“楚星河?你怎麼會在這裡?”總管太監的臉色變了,他趕緊打開盒子,裡麵的黑氣瞬間化作一道黑影,往楚星河撲去。
“破邪符!”白芷扔出幾張符紙,金火燃起,擋住了黑影。淩霜趁機衝上去,短劍直逼總管太監的喉嚨:“太子殿下在哪裡?你把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