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謝文東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近乎疲憊的痛惜,“劉二,去年冬天,你娘病重,是弟兄們湊錢給你請的大夫。你說過,這條命是隊伍給的,要跟著弟兄們打到小鬼子滾蛋……”
這句話像重錘砸在劉二心上。他猛地蹲下去,雙手抱著頭,喉嚨裡發出嗚咽聲。往事像潮水般湧上來:他爹娘倒在血泊裡的樣子,他抱著爹娘的屍體在雪地裡哭到天亮;是謝文東把他從死人堆裡拉出來,給了他一碗熱粥,說“活著,才能報仇”;弟兄們分給他的乾糧,替他擋的子彈,寒夜裡擠在一起互相取暖的體溫……
“我……我鬼迷心竅了……”劉二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上次去城裡買藥,被偵緝隊的抓了。他們說,隻要我提供消息,就給我五十塊大洋,還讓我去關外過好日子……”他突然抬起頭,滿臉淚水,“我想著,就這一次……拿到錢,我就遠走高飛,誰也不告訴……”
“就這一次?”王大疤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木凳,“青石口那邊等著咱們的是一個小隊的日軍!要是東哥提前察覺不對,改了路線,咱們二十多號人現在都成了槍靶子!你這一次,要的是所有人的命!”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劉二癱坐在地上,涕淚橫流,“東哥,彩丫頭,弟兄們,饒了我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張彩霞猛地站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她走到劉二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劉二哥,你還記得我爹嗎?他是村長,為了掩護鄉親們轉移,被日軍活活燒死的。你說過,叛徒比鬼子更可恨,因為他們捅的是自己人的刀子……你現在,就是你最恨的那種人!”
劉二看著她淚汪汪的眼睛,那裡麵曾經有信任,有感激,現在隻剩下失望和冰冷。他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又一耳光,直到臉頰紅腫出血:“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對不起大家……”
廟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崗哨掀開門簾闖進來,臉色煞白:“東哥!不好了!西邊山口有動靜,像是日軍的巡邏隊!”
就在這一刹那,所有人的神經都像是被拉緊的弓弦一般,瞬間緊繃到了極點!他們毫不猶豫地迅速抄起身旁的槍支,仿佛這些冰冷的武器是他們唯一的依靠和安全感來源。
馬燈的光芒在劇烈地搖晃著,那微弱的光線在黑暗中顯得如此脆弱和不穩定。然而,這並不影響它將周圍的場景照亮,尤其是那一張張充滿警惕和緊張的麵孔。
謝文東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他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日軍竟然來得如此之快,這究竟是一次巧合,還是他們早已得知劉二的身份已經暴露,特意趕來殺人滅口呢?這個問題在他的腦海中盤旋不去,讓他的心情愈發沉重。
“東哥,怎麼辦?”王大疤握緊了步槍,眼神凶狠。
謝文東沒說話,目光落在劉二身上。劉二嚇得渾身發抖,縮在地上像隻待宰的羔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再傳消息……”
張彩霞走到謝文東身邊,低聲道:“東哥,先把他看住,日軍那邊得先應付過去。”她的聲音雖然還有些哽咽,卻已經冷靜下來,手緊緊握著腰間的短槍。
謝文東點了點頭,對崗哨道:“告訴外圍的弟兄,隱蔽好,彆暴露位置。王大疤,帶兩個人跟我去看看。”他頓了頓,看向剩下的人,“看好他。”最後那個“他”字,指的是劉二。
王大疤狠狠瞪了劉二一眼,跟著謝文東往外走。廟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寒風卷著雪沫灌進來,吹得馬燈險些熄滅。劉二癱在地上,看著謝文東消失在夜色裡的背影,突然發出一聲絕望的哭嚎。
張彩霞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凝視著門外那片漆黑如墨的山林。夜風吹過,帶來一絲寒意,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遠處,日軍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那沉重而有節奏的步伐,仿佛是死亡的倒計時。伴隨著腳步聲的,還有隱約傳來的狼狗吠叫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
張彩霞的心跳愈發急促,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撐過今晚。麵對如此強大的敵人,她感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渺小。
而此刻,她的心中還糾結著另一個問題——該如何處置劉二。劉二,那個曾經給過她溫暖和希望的男人,如今卻背叛了所有人,成為了日軍的走狗。
張彩霞想起了他們曾經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那些溫暖的瞬間仿佛還在眼前。然而,現實卻如此殘酷,劉二的背叛讓她感到無比的痛苦和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原諒劉二,更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曾經深愛的男人。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她的內心充滿了矛盾和掙紮。
馬燈在風中搖晃著,仿佛隨時都可能被吹滅。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跳躍,照亮了她的身影。她的影子在地麵上被拉得長長的,隨著馬燈的擺動而扭曲變形,就像一條看不見的鎖鏈,緊緊地捆綁著她。
這條鎖鏈似乎連接著過去的恩義,那些曾經的幫助和承諾,如今都變成了沉重的負擔。它也捆著眼前的絕境,讓她無法掙脫,隻能在這黑暗中獨自掙紮。
馬燈的光越來越暗,她的影子也越來越模糊,但那鎖鏈卻始終存在,提醒著她無法逃避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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