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追捕叛徒
一、霧鎖狼窩嶺
清晨的霧氣濃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如同一團被水浸泡過的棉絮,將狼窩嶺緊緊地包裹其中,讓人感覺連一絲風都無法穿透。謝文東小心翼翼地踩在濕漉漉的草地上,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露水在他的腳下濺起,形成微小的水花。
他手中緊握著步槍,那冰冷的槍管在霧氣中泛著寒光,仿佛是一條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隨時準備給敵人致命一擊。而槍管上係著的紅綢子,原本鮮豔的顏色此刻也被濕氣浸透,變得沉甸甸的,無力地垂在腰間,宛如一條淌血的舌頭,透露出一絲詭異和不祥。
“東子哥,這霧太邪門了。”張彩霞跟在他身後,褲腳卷到膝蓋,小腿上劃著幾道血痕——剛才在坡下被荊棘掛的。她手裡攥著半截麻繩,是從趙四灶房梁上解下來的,繩頭還纏著根煙絲,帶著股劣質煙草的嗆味。
隊伍裡最年輕的小王突然“哎喲”一聲,腳下的碎石嘩啦滾下坡。他舉著的砍刀在霧裡揮了揮:“這路咋跟上次來不一樣?趙四那狗東西不會在樹上做了記號吧?”
謝文東突然停住腳。他蹲下身摸了摸路邊的野草,草葉上的露水是涼的,但草根處的土卻是溫的——有人剛踩過。他想起趙四總愛在鞋底釘鐵掌,說是走夜路不打滑,現在果然在泥地上看見幾個帶尖的腳印,朝著嶺上的鷹嘴崖去了。
“注意腳下。”他低聲說,指尖在潮濕的樹皮上劃過。樹皮上有個新鮮的刻痕,像把倒過來的鐮刀——這是趙四的記號,去年在梨樹溝伏擊偽軍時,他就用這記號標過陷阱的位置。
張彩霞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她指著前方霧裡的塊巨石:“那石頭旁邊的草不對勁。”果然,巨石左側的茅草長得比彆處矮,像是被人刻意踩過,草葉間還露著點麻繩的白茬。
“是套馬索。”謝文東抽出刺刀,往草裡一挑,果然帶出個偽裝的繩套,繩結是趙四最擅長的“豬蹄扣”,越掙越緊。他想起三年前在雪地裡,趙四就用這繩套套住過隻野豬,當時還得意地說,就算老虎踩進去也掙不脫。
霧裡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脆響。小王舉著槍往前衝:“我去看看!”剛跑出兩步,腳下突然一空,整個人“呼”地墜了下去,緊接著傳來悶哼和鐵器碰撞的聲音。
二、陷阱與藥箱
“小王!”張彩霞撲到陷阱邊,霧裡看不清深淺,隻能聽見下麵傳來痛苦的呻吟。謝文東把步槍往背上一甩,解下腰間的麻繩:“我下去,你們在上麵拽著。”
陷阱比想象中深,有丈把高。謝文東落地時踩在堆枯枝上,枯枝下麵埋著的尖木樁擦著他的小腿紮進土裡,木尖上還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像乾涸的血。
“謝隊……我腿動不了……”小王躺在陷阱底,褲腿被木樁劃破,血順著褲管往泥裡滲。他旁邊扔著個鐵皮藥箱,是趙四從營地帶走的,箱蓋敞著,裡麵的繃帶和消炎藥撒了一地。
謝文東撕開小王的褲腿,傷口深得見骨,好在沒傷到骨頭。他從藥箱裡翻出瓶碘酒,剛要倒上去,突然停住了——藥瓶標簽是日文,瓶底還印著“佐藤部隊”的字樣。
“這不是咱們的藥箱。”他把藥瓶舉到眼前,霧裡的光透過玻璃,在地上投出個模糊的櫻花影子,“趙四早就和日軍勾搭上了,這藥箱是他們給的。”
上麵傳來張彩霞的聲音:“東子哥,我把繃帶扔下去!”一捆白布條順著繩梯滑下來,謝文東接住時,發現裡麵裹著個小布包,打開是幾塊粘豆包,還帶著餘溫。
“是我今早蒸的。”張彩霞的聲音在霧裡發飄,“你胃不好,空著肚子扛不住。”
謝文東咬了口粘豆包,甜絲絲的豆餡在舌尖化開。他想起去年冬天,張彩霞也是這樣,在雪地裡給他揣著熱豆包,說是她娘教的,糯米能抗寒。當時他蹲在戰壕裡啃豆包,她就坐在旁邊給他擦步槍,槍管上的紅綢子纏在兩人手腕上,像個解不開的結。
“把小王先弄上去。”謝文東把布條撕成條,給小王包紮傷口,“這陷阱是趙四故意留的,他知道咱們會追,想拖延時間。”
小王被拽上去時,疼得直咬牙:“謝隊,你們彆管我,趙四那狗東西說不定帶著情報去投靠佐藤了!”
張彩霞的聲音從上麵傳來:“東子哥,我留下照顧小王,你帶其他人繼續追。”
謝文東仰頭看了看,霧裡隻能看見她模糊的輪廓,像幅沒乾透的水墨畫。他把藥箱裡的日文藥瓶揣進懷裡:“這是證據,等抓住趙四,讓他無話可說。”
三、崖邊的煙蒂
追過三道梁時,霧開始散了。陽光透過樹梢照下來,在地上投出斑駁的光影,謝文東突然看見前麵的草葉上,有個明晃晃的東西在閃——是趙四煙盒上的黃銅鎖扣。
“他就在前麵。”謝文東打了個手勢,隊員們立刻散開,呈扇形往前包抄。他摸了摸腰間的紅綢子,這是張彩霞昨天夜裡重新係的,說這綢子沾過血,能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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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塊巨石,眼前突然開闊起來。鷹嘴崖的邊緣露在陽光下,崖下是翻滾的雲海,像口沸騰的大鍋。趙四的腳印在崖邊斷了,旁邊扔著個煙蒂,還冒著淡淡的青煙。
“趙四!滾出來!”隊員老李舉著槍喊,聲音在崖間蕩開回音。
謝文東蹲在崖邊,摸了摸煙蒂的溫度——還熱著。他往崖下看了看,雲霧太濃,根本看不清底。但崖邊的泥土上,除了趙四的腳印,還有個奇怪的痕跡,像是什麼東西拖拽過,邊緣還掛著點麻繩纖維。
“他沒跳下去。”謝文東突然說,指著那道痕跡,“這是捆人的繩子磨的,他肯定綁了什麼東西在身上,想順著繩子溜下去。”
話音剛落,崖邊的灌木叢突然動了動。趙四的腦袋從裡麵探出來,手裡舉著顆手榴彈,臉上沾著泥和血:“彆過來!再走一步我就拉弦!”
他的褲腿破了個大洞,露出裡麵包紮的傷口,用的正是營地帶的布條。謝文東盯著他手裡的手榴彈,突然笑了:“那是咱們自己做的手榴彈,引線長,你拉了弦也跑不掉。”
趙四的手抖了抖。他往崖邊退了退,腳已經踩在懸空的碎石上:“謝文東,你彆逼我!我知道柳河糧倉的地道圖,我還知道你們藏糧食的地方!”
“你以為佐藤會信你?”謝文東往前挪了半步,陽光照在他槍管的紅綢子上,“他給你的藥箱裡,早就摻了瀉藥,等你沒用了,就會像扔垃圾一樣把你扔了。”
趙四的臉瞬間白了。他摸了摸肚子,果然隱隱作痛:“你……你怎麼知道?”
“因為這藥瓶。”謝文東掏出那個日文藥瓶,在陽光下晃了晃,“我認識日文,上麵寫著‘過量致瀉’。”其實他根本不認識日文,這話是詐趙四的,但看著對方慌亂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四、無聲的默契
張彩霞給小王包紮完傷口,剛想扶他往回撤,突然聽見嶺上傳來槍聲。她的心猛地揪緊,抓起身邊的步槍就想往上衝,卻被小王拽住了。
“張姐你彆去!謝隊他們能應付!”小王疼得額頭冒汗,“趙四那狗東西沒種,肯定不敢真拚命。”
張彩霞蹲在地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槍托。槍托上的木紋被磨得發亮,是謝文東去年親手給她削的,說這木頭防潮。她想起今早出發前,謝文東在指揮部的角落裡磨刺刀,她走過去給他遞水,他的手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兩人都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
“東子哥總說,趙四是條喂不熟的狗。”張彩霞望著嶺上的方向,霧已經散了,能看見崖邊的人影在晃動,“去年冬天分棉衣,他偷偷藏了兩件,被東子哥發現了,居然跪下來哭,說給他娘留的。”
小王突然“嗤”了一聲:“他娘早病死了!我聽炊事班的老李說,他把棉衣拿去鎮上換了煙土,還跟維持會的人喝了半夜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