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淩晨,進攻開始了。國民黨軍的火力很猛,子彈像雨點一樣落在陣地上。謝文東趴在戰壕裡,看著前麵的敵人,想起當年跟日軍打仗的日子,心裡的狠勁又上來了。
“三營,跟我衝!”他大喊一聲,跳出戰壕。
戰士們跟著他衝了上去,小吳舉著槍,子彈一顆接一顆地打出去。謝老三在後麵,背著個飯桶,冒著槍林彈雨給戰士們送水送饅頭。有顆子彈擦過他的耳朵,他嚇得一哆嗦,卻還是往前跑:“弟兄們,喝水!”
戰鬥打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才結束。三團傷亡不小,小吳的胳膊中彈了,纏著繃帶,卻還笑著說:“謝大哥,我打死了三個敵人!”
謝文東拍了拍他的肩膀,剛要說話,突然聽見有人喊:“謝大哥,謝老三不見了!”
老王跑過來,臉色發白:“剛才打掃戰場,沒看見他,飯桶也不見了!”
謝文東心裡一沉,難道謝老三又跑了?他正要派人去找,突然看見謝老三從遠處跑過來,懷裡抱著個傷員,身上全是血。“謝大哥,我救了個弟兄!”他氣喘籲籲地說,“他被敵人包圍了,我偷偷繞過去,把他救出來了!”
傷員虛弱地笑了笑:“謝大哥,多虧了謝老三,不然我就沒命了。”
謝文東看著謝老三,他的臉上沾著血和泥,卻笑得很燦爛。“好樣的。”他說,“以後你就是三營的正式戰士了。”
謝老三激動得說不出話,隻是一個勁地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戰鬥越來越激烈。國民黨軍又增派了援兵,三團的壓力越來越大。李團長召集乾部開會,眉頭皺得緊緊的:“敵人的援兵太多,我們的彈藥快用完了,得想個辦法突圍。”
謝文東看著地圖,手指在上麵點了點:“這裡是黑風口,地勢險要,敵人肯定想不到我們從這裡突圍。我帶三營掩護,你帶大部隊先走。”
李團長搖了搖頭:“不行,太危險了。要走一起走。”
“沒時間了!”謝文東提高了聲音,“再不走,弟兄們都得死在這裡!我跟三營的弟兄們守著黑風口,能拖多久拖多久。”
小吳突然站起來:“謝大哥,我跟你一起!”
“還有我!”謝老三也站起來,“我也跟你一起!”
戰士們都紛紛站起來,喊著要跟謝文東一起守黑風口。李團長看著他們,眼圈紅了:“好,你們一定要活著回來。我在根據地等你們。”
突圍定在夜裡。謝文東帶著三營的弟兄們守在黑風口,敵人的進攻越來越猛,子彈打在石頭上,濺起火星子。謝老三的腿中彈了,卻還趴在地上開槍:“謝大哥,我還能打!”
小吳的繃帶又滲出血了,他咬著牙,把最後一顆子彈壓進槍膛:“謝大哥,拚了!”
謝文東摸出那個牛皮水壺,喝了一大口高粱酒,然後把剩下的酒遞給弟兄們:“喝一口,暖暖身子。”
酒喝完了,水壺被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謝文東舉起槍,大喊一聲:“弟兄們,跟我衝!”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後麵傳來馬蹄聲,緊接著是張彩霞的聲音:“謝文東!小心!”
謝文東回頭,看見張彩霞騎著驢,手裡拿著個布袋子,正往這邊跑。敵人的一顆子彈擦過她的耳邊,她卻沒停下:“我給你們送彈藥來了!”
“彩霞!你怎麼來了?”謝文東大喊,心裡又急又氣。
張彩霞跑到戰壕邊,把布袋子扔給他:“鄉親們聽說你們彈藥不夠,都把家裡的獵槍子彈捐出來了!還有,這是我剛種出來的玉米,給你們墊墊肚子!”
布袋子裡除了子彈,還有幾個煮好的玉米,帶著熱氣。謝文東拿起一個玉米,塞到謝老三手裡:“吃了,有力氣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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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又發起了進攻,張彩霞撿起地上的槍,雖然不會用,卻還是指著敵人的方向。謝文東一把把她拉到戰壕裡:“快回去!這裡危險!”
“我不回去!”張彩霞看著他,眼睛裡閃著光,“要走一起走!當年你跟我說,等
勝利了就一起種玉米、種花草,現在還沒等到花開,我哪兒也不去!”張彩霞攥著謝文東的胳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鬢角的碎發被汗水黏在臉上,卻不見半分懼色。
謝文東喉結滾動,剛要開口,一顆炮彈在不遠處炸開,泥土濺了他們滿身。他一把將張彩霞護在身下,趴在戰壕裡吼道:“小吳!帶彩霞從側後方的密道走!那是我當年躲日軍時挖的,隻有村裡人知道!”
“謝大哥,我不能走!”小吳剛要反駁,就被謝文東狠狠推了一把,“這是命令!你得把她安全送到根據地,不然我饒不了你!”
張彩霞還想掙紮,卻被謝文東按住肩膀。他盯著她的眼睛,聲音突然軟了下來:“聽話,回去幫我照看院子裡的花籽。等我回去,咱們就把紅布掛上,好好辦場成親酒。”他摸出懷裡的護心符,塞回她手中,“這個你拿著,比在我這兒管用。”
張彩霞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狠狠點頭,攥著護心符轉身跟著小吳往密道跑。跑出去幾步,她突然回頭,朝著謝文東的方向大喊:“謝文東!你要是敢不回來,我就把你的玉米種全扔了!”
謝文東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抹了把臉上的泥,抓起槍重新頂在戰壕沿上。謝老三拖著傷腿挪過來,咬著牙把最後一顆獵槍子彈壓進槍膛:“謝大哥,你放心,有我在,敵人衝不過來!”
“好兄弟。”謝文東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掃過身邊的弟兄們——有的胳膊纏著繃帶,有的臉上劃著血口子,卻個個眼神如炬。黑風口的風卷著血腥味吹過來,他深吸一口氣,“弟兄們,守住這道口子,就是守住咱們的家!”
國民黨軍的進攻更瘋狂了,照明彈接二連三地升空,把黑風口照得如同白晝。謝文東精準地扣動扳機,每一發都撂倒一個敵人,槍托抵在肩上的觸感,竟比鋤頭更讓他熟悉。突然,他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悶哼,回頭一看,謝老三的胸口被彈片劃開一道大口子,鮮血正汩汩往外冒。
“謝老三!”謝文東撲過去按住他的傷口,可血根本止不住。
謝老三喘著粗氣,從懷裡摸出個皺巴巴的饅頭,遞給謝文東:“謝大哥……這個……給你……我娘……托人捎信說……花籽發芽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弱,眼睛卻望著村子的方向,“我總算……贖罪了……”
謝老三的手重重垂了下去,饅頭滾落在泥地裡。謝文東撿起饅頭,緊緊攥在手裡,指節泛白。他把饅頭塞進懷裡,站起身,對著弟兄們大喊:“為謝老三報仇!”
“報仇!報仇!”喊殺聲震徹山穀,三營的弟兄們像猛虎一樣衝出戰壕,與敵人展開了白刃戰。謝文東的刺刀捅進敵人胸膛時,突然想起謝老三剛來時的怯懦模樣,想起他為了給娘捎饅頭的慌張,想起他拖著傷腿救傷員的決絕——原來人真的能在炮火裡,把虧欠的過往一點點補回來。
戰鬥從深夜打到黎明,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黑風口的槍聲終於稀疏下來。謝文東靠在斷牆上,渾身是傷,手裡還握著那把卷了刃的刺刀。戰壕裡橫七豎八地躺著弟兄們的屍體,有的還保持著開槍的姿勢,有的手裡緊緊攥著半塊玉米。
“謝大哥……”不遠處傳來微弱的聲音,謝文東掙紮著爬過去,看見小吳靠在石頭上,腿上中了兩槍,臉色慘白如紙,“我……我把張彩霞送到根據地了……她讓我給你帶句話,說玉米種……她替你種在院子中央了……”
謝文東握住小吳的手,剛要說話,突然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軍號聲——是李團長帶著援兵回來了!他抬頭望去,隻見漫山遍野的八路軍戰士衝了過來,國民黨軍見狀,倉皇逃竄。
李團長騎馬奔到黑風口,看見戰壕裡的慘狀,眼圈瞬間紅了。他跳下馬,抱住謝文東:“老謝,你挺過來了!三團的弟兄們……”
“李團長,”謝文東打斷他,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謝老三是個好戰士,小吳……得趕緊送醫。”他從懷裡摸出那個被鮮血浸透的饅頭,遞了過去,“這是謝老三……留給我的。”
李團長接過饅頭,手指顫抖。他回頭對身後的衛生員大喊:“快!把傷員抬下去!”
休整了三天,謝文東帶著幸存的弟兄們準備回根據地。出發前,他站在黑風口上,望著謝家坳的方向。風裡似乎傳來了玉米生長的聲響,還有張彩霞哼著的小調。李團長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把新的步槍:“老謝,三團團長的位置,還等著你。”
謝文東接過步槍,又摸出上衣口袋裡的玉米種——那粒被他揣了一路的種子,竟在血與汗的浸潤下,微微發了芽。他笑了笑,把種子小心地放進槍托的縫隙裡:“等把國民黨軍趕跑了,我還是要回謝家坳。院子裡的花該開了,彩霞還等著我辦成親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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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隊的路上,戰士們抬著謝老三的遺體,走得很慢。路過一片玉米地時,謝文東讓隊伍停了下來,他蹲下身,把那粒發芽的玉米種埋進土裡:“謝老三,等明年這時候,玉米就熟了,我給你娘送過去。”
走到根據地邊界時,遠遠就看見張彩霞站在路口,手裡攥著那塊“革命伴侶”的紅布。她看見謝文東,眼睛一下子亮了,快步跑過來,卻在看見他滿身的傷時,眼淚又掉了下來:“你怎麼弄成這樣?”
“沒事,小傷。”謝文東笑著張開胳膊,把她抱進懷裡,“你看,我回來了。”
張彩霞在他懷裡蹭了蹭,突然想起什麼,從兜裡摸出個花籽袋:“院子裡的鳳仙發芽了,雞冠也冒頭了。還有,我把你的玉米種種在了最中間,現在已經長到膝蓋高了。”
“真的?”謝文東鬆開她,眼裡滿是期待。
“嗯!”張彩霞使勁點頭,把紅布遞給他,“等咱們回去,就把它掛在堂屋正中央。”
謝文東接過紅布,陽光照在上麵,“革命伴侶”四個字格外耀眼。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戰士們,看了看李團長,又看了看遠處的群山——那裡有他流過血的戰場,有他犧牲的弟兄,也有他即將開花的院子。
李團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先回根據地養傷。等傷好了,再跟國民黨軍好好算算總賬。”
謝文東點了點頭,牽著張彩霞的手,跟著隊伍往根據地走。紅布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懷裡的護心符溫熱,槍托裡的玉米種正迎著陽光,倔強地生長。
可誰也沒看見,不遠處的樹林裡,一個穿著國民黨軍裝的人影正盯著他們,手裡的望遠鏡鏡片反射出冷光。那人嘴角勾起一抹陰笑,從懷裡摸出個信號彈,輕輕扣動了扳機——紅色的信號彈劃破天空,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謝文東猛地抬頭,看著那道紅色的光,心臟驟然縮緊。他握緊了張彩霞的手,又摸了摸槍托裡的玉米種,突然想起謝老三臨終前的話,想起黑風口未乾的血跡,想起院子裡剛發芽的花草。
那道信號彈究竟是衝著誰來的?是衝著他這個“歸田又歸隊”的老兵,還是衝著身後的根據地?張彩霞手裡的紅布還沒掛上堂屋,槍托裡的玉米種還沒結出果實,那些犧牲的弟兄還沒等到真正的太平——這剛剛盼來的平靜,難道又要被炮火撕碎?他緊緊攥著步槍,指節發白,望向信號彈升起的方向,眼神裡重新燃起了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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