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城,巨人,百丈之地,生死之遙。
頭頂的黑雲悄然間停止了翻湧,死寂無聲。同樣死寂的還有巨人們麻木沒有感情流露的眼神。
伸手入懷,每一個席地而坐的巨人從懷中取出一團不知名的黑褐色物什,緩慢的放入口中撕咬一塊,然後細細的咀嚼,目光卻始終直視大風城。
金屬的馬蹄鐵敲擊在城牆黑色巨石上,發出金鐵之聲,兩匹戰馬自城頭左右對向疾馳,“一刻鐘,床弩準備”。伴隨著吱呀呀低沉的聲音,一具具插滿壯年手臂粗細弩箭的床弩揭開了上麵覆蓋的獸皮,鋒銳的弩箭對準了遠處城下的巨人,如同餓狼露出了擇人而噬的獠牙。
城下為首的巨人將最後一塊黑色食物放進嘴中,虔誠地舔了舔掌心不存在的食物殘渣,舌尖在口內習慣地劃過上下兩排牙齒的縫隙,繼而頹然的發現依舊空空如也。
接近四米的身高擋住了頭頂高懸的太陽,灑下了一片陰影,粗壯乾礪的手臂如同尋常孩童腰身般粗細,一塊塊肌肉隆起,血管虯結,緩緩流動的血液伴隨著巨人伸手從後背扯下一根碩大的木棒加速運轉,渾厚的氣血之力透體而出,恍惚間整個人連同手上的木棒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身後的巨人軍團紛紛拿出屬於自己的兵器,巨大的木棒,浸滿鮮血的紫黑色的石斧,不知名巨獸巨大的腿骨,鋒利的巨獸的尖牙……暴戾的氣息瞬間蒸騰而起,卻凝而不散,直直地貫入為首巨人的身體。伴隨著嘎嘣嘎嘣骨節的錯動,巨人頭領又整整膨脹了一圈,嗜血暴戾的氣息直衝霄漢,瞬間將頭頂的黑雲擊破一個碩大的窟窿,複又緩慢流動恢複如前。
“山——”古老拗口的吼聲從巨人們嘴中吼出的瞬間,空氣仿佛凝滯片刻,以“山”為名的巨人周身形成場域,挺拔的身形愈發的挺拔,大風城內外雙方似乎同時感覺到這一刻,這個名為山的漢子,似乎頂天立地一般矗立在那裡,這一刻分明似有一股不屬於人間的力量降臨一般令人瑟瑟發抖,這一刻靈魂都在戰栗。
嗡——古老的黑色城牆暗紋流轉,同樣令人恐怖的氣息仿佛一道巨大的屏障,自城牆迅速升起,堪堪抵擋住巨人的威壓。
咚咚咚,巨人山右手持著巨大的木棒,一步跨出間身形已十丈開外,呼吸之間大風城近在眼前,山的眼睛中再也沒有了情緒,猩紅的雙眼充斥著暴力,一往無前。
嘣的一聲尚未消散,粗如手臂的一支鋼鐵巨弩已經來到了巨人山的麵前,下一刻即將洞穿巨人的身體,整個戰場除了巨人的腳步和宛如猶在耳邊的弓弦聲外,依舊死寂無聲,沒有巨人的驚呼,沒有大風城人類守軍的歡呼。依舊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山輕揮右臂,弩箭便調轉方向直直地射向來時的方向,借勢再一步重重踏出,巨人身體向下微蹲,下一刻便如同一支人形弩箭一般射向黑色巨城的城頭。深吸一口氣,巨人胸腔鼓起,刹那間風起雲湧,頭頂黑雲劇烈波動,右臂高舉碩大木棒,簡單粗暴地砸向城頭。
迅如雷霆的一擊重重砸在肉眼難辨的屏障,與此同時一陣連綿不絕的破碎聲響起,空中數道波紋閃過,大風城維持陣紋的陣盤悉數破碎。陣紋餘波化作一陣風掠過城頭,拂起絲絲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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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猩紅鬥篷的呂顏靜靜地站在城頭,白嫩的小手輕輕抓著倒射的弩箭,有風掠過,掀起鬥篷一角,露出兩條長過大多數人命的長腿,少女如同拈花而立,靜謐而清麗。
巨人山借力倒翻中,直直地墜向地麵。倏然之間一聲鷹鳴,黑雲翻滾間,一隻巨大的黑鷹掠過,堪堪接住了下墜的山,超過十丈的巨翅振動翻轉間,掛在城牆尖刺上的枯骨簌簌墜落,然後一抹悲哀在巨人山的雙眸間暈染開來。
在生死較量的戰場上,悲哀是最無益的情緒。你可以感到興奮,可以充滿激情,可以憤怒,可以悲傷,甚至可以恐懼,所有這些情緒在很大程度上都能助你生存。唯獨悲哀,最是無用甚至會危及你的生命。而一旦處理不當,很大可能你就會成為他人悲哀的根源。
所以,伴隨著巨人山的悲哀,報應來了,來的是一雙腿,白長直,充滿野性力量的一雙腿。
一條長腿猶如一柄碩大的戰斧掄向山的腦袋,如果有片刻的沉淪於這把大斧的表象,那麼下一刻付出的很有可能是你的腦袋。
巨人的首領有個不成文的傳統,那就是上一任首領死去,無論老死或是戰死,下一任繼任者除了繼承先輩的傳承、責任等等之外,還要繼承“山”這個真名,它不僅是簡單的稱謂,更是力量的源泉。
山是巨人,可是巨人不是傻大個。不可否認,絕大多數巨人更喜歡用拳頭解決麻煩,以至於能用力量的時候絕對不用腦子,可是如果你認為山隻是空有蠻力,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上一任巨人族族長臨死前決定把位置交給這一任山的時候,除了他打遍巨人族無敵的拳頭,更是因為老族長看著他,會想起一種叫作狐狸的凶獸——凶殘倒是次要的,關鍵是狡猾。
所以山還沒有實誠地想要用自己的腦袋去對上那一雙長腿,雖然看著白白嫩嫩毫無殺傷力,可是在巨人族,牙簽也能捅死人。
所以呂顏一雙大長腿劈在了山的巨大木棒,然後山連同巨鷹如同天降隕石一樣深深地砸進地麵,那雙大長腿以及它的主人又回到了城牆之上迎風而立,更顯風姿綽約。
大風城依舊如同一麵堅不可摧的盾牌,安靜地矗立在巨人們的麵前,現在持盾的,是有著一雙長腿的女人。
左手掠過額頭一縷略顯淩亂的發絲,背在後麵的右手虛握著,掌指輕顫之間,一絲微不可察的鮮血蜿蜒如蛇,那一刹那的妖豔鮮紅勝過指尖豆蔻。不知為什麼,呂顏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落日在天邊掙紮著胡亂將浮雲擊碎,染上斑斑點點的赤紅,紅得像血。
大風城南,山路上一頂灰色小轎緩緩向大風城行進,轎子過處,原本鬱鬱蔥蔥的草木儘皆枯萎,如草蛇灰線;林間萬籟俱寂,鳥獸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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