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烈走在問道學宮熟悉的小路上,偶爾有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少男少女三兩走過,嘻嘻哈哈的笑聲回蕩中,仿佛又讓自己回到了少年時代,可他知道那不過是奢望罷了。如果可能的話,他可以放棄他現在所擁有的全部榮耀去換那逝去的青春,當然,自己的寶貝女兒除外。
想想馬上就能見到女兒,火烈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緊張這種本不該出現的情緒籠罩了自己,以至於看見那一襲紅衣喊出的聲調微微發顫:“煒兒!”
少女驀地回過頭,兩隻圓圓的大眼睛立刻變成了彎彎的月牙,徑自撲向火烈,好生一頓搖晃嗔聲道:“爹爹,你幾時來的,怎麼不早早來看我?”嬌怯怯的模樣讓火烈懷疑是不是找錯人了,這還是自己那個潑辣的小棉襖嗎?然後才看清女兒的後方緩慢行來的三個人。
大腹便便的胖子眯著一雙小眼,點頭哈腰的是佟虎,那個一頭寸發根根直立,豹頭環眼的壯碩少年叫石頭,火烈見過一次自信不會記錯,麵對二人的施禮微微頷首算是回禮。
至於走在最後的那個小子,哼哼,看著一身寒酸的灰色長袍,簡單地在腰間用一根絲帶束腰,高豎的馬尾,略顯柔和的眉眼,清洌的眼神,哼哼,人模狗樣的,可不就是許陽那小子嘛?火烈甚至都能感受到掌心閨女攥住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於是心就莫名地疼了幾分,再看向那小子更加不順眼了。
算了,想我堂堂九品武道強者,何必…等等…火烈瞪大了雙眼自許陽三人身上再次劃過,祖宗保佑,這是鬨哪樣,怎麼自己竟然看不透這三個少年了,再看自己的閨女,哪怕現在仍舊一副小女兒狀的嚶嚶嚶,可是也是妥妥的七階強者,隱隱有突破之勢了。
莫非自己真的老了?火烈心中不免唏噓,卻也不忘今天過來的正事,乾咳兩聲才看向女兒道:“乖閨女,今晚的春日宴,老爹帶你長長見識可好?”雖然是問詢,可那一臉臭屁的表情分明透露著優越感。不過這份優越感很快消失了,佟虎臊眉搭眼地從懷裡拽出一摞請柬,賤兮兮道:“前輩,俺們也有。”
“啊哈哈,今天天氣不錯,你們年輕人聊。”一邊哈哈一邊轉身就走,身後吭吭哧哧的憋笑聲讓火烈不由加快了腳步,轉瞬消失不見。
“啊喲,謔謔謔…”佟虎石頭慘叫著抱頭鼠竄,許陽盯著火煒氣鼓鼓的神情,嗬嗬乾笑兩聲,轉頭就跑。
劉三甲認真地重新整理一番自己的衣著,嶄新的藏青色長衣讓人看起來精神了許多,哪怕那一頭灰白的長發也被認真地梳理了一番,這才轉過身接過許陽手裡的嬰兒。劉思瞪著大大的眼睛咿咿呀呀地抓著許陽的發梢不肯鬆手,臉上更是被連續吧唧了幾口,口水還在閃著瑩瑩的亮光。小思思對著許陽有著莫名的親近感。
“許小夫子,這春日宴要不還是算了吧,我這鄉野粗鄙之人實在不配。”劉三甲囁嚅道,一句話說出似乎抽走了好不容易聚起來的精氣,脊背都彎了下去。
“誰說你不配的,”許陽微笑劃過身邊三人看著劉三甲:“你知道我的朋友本就不多,除非你不願意拿我當朋友。”
劉三甲嘿嘿乾笑兩聲,借勢接過小思思,紅著眼眶卻不再言語,鎖好院門,一行人向著皇宮走去。一路行來難免有相熟之人,招呼聲中問道:“三甲,一身新衣,乾啥去?”劉三甲嘿嘿回笑道:“朋友相請。”腰背卻是直了。思思咿咿呀呀的,似是也在大聲說著“朋友”咧,於是一行人頓時熱鬨起來。
一路行來,眼見得春祭的氛圍愈發的濃烈了。滿大街隨處可見的元寶蠟扡售賣,買上些許燒給祖宗先人,保佑不保佑的不好說,火光中儘是思念的禱告居多,最多在結尾不忘叮囑一句,列祖列宗保佑。做完這些,燒紙的心境都好了許多。
嵯峨高聳的皇家宮殿一直是草根庶民不敢企及的存在,哪怕許陽給予了太多的勇氣,跨過那道朱紅色的大門,皇家的威嚴直接讓劉三甲再次局促萬分。
微微聳起的雙肩托著低下的頭,儘可能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劉三甲遠沒有自負到自己可以有資格踏進那道門,既然進來了,就不要找麻煩,尤其不要給朋友找麻煩。
一聲清脆的掌摑響起,劉三甲左臉登時腫脹起來,嘴角有絲絲鮮血溢出,懷裡的小思思也被震懾了片刻後,本能的恐懼驅使下哇哇大哭起來。交錯並行的女子插頭的玉簪被小思思胡亂揮舞的小手抓落掉在地上斷成三截,引得一聲驚呼。安逸侯可是最見不得女人受委屈,尤其自己花了數個月才搞定的女人,再看那就算精心打扮也難掩窮酸之氣的白發男子,安逸侯可不覺得自己的處置有什麼不妥。
黑水鎮長大的許陽十多年來堅持的原則就是與人為善,哪怕自己吃點小虧也無所謂的,所以性格難免顯得有些木訥。可就算再木訥的人遇到自己喜歡的那一個,也會變得躁動不安,所以許陽努力地讓自己前進的路線一點點向路的中軸偏移,那樣的話不經意的碰到對方的手不算唐突吧?或者再大膽一點,勾勾小指不算過分吧?心裡想著,也是這麼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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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煒大小姐臉就沒有一會不是紅的,自打踏上皇宮這條路,許陽的小心思就被她看破了,心裡也是暖暖的,可是看對方縮手縮腳的樣子,真是急死人!就在火大小姐準備主動出擊的時候,許陽動了。
許陽隻是一轉身就來到劉三甲麵前,一隻手抓住了安逸侯的領口稍稍用力,看起來比許陽還要高壯的安逸侯生生被提了起來,然後就看見了一張年輕的臉,唇齒開合間語調冰冷:“你想死?”
安逸侯笑了。在雲中城能讓他死的不超過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他卻可以決定無數人的生死,於是笑容愈發的輕蔑,差點要笑出來,哪怕現在被彆人拎在手上,上位者的從容讓他決不會有一絲慌亂。
啪!一聲清脆的掌摑打斷了安逸侯沒來得及發出的笑聲,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想死?”許陽認真的對視著對方的眼睛。短暫的爭吵阻斷了前進的腳步,漸漸有人圍了上來一探究竟。
安逸侯憤怒了,上次招惹他成這樣的,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打算提醒一下拎著他的年輕人,最好提前想好怎麼去死。一聲平靜的聲音卻直接打斷了他尚未說出口的話。
扭頭望向劉三甲和受驚的小思思,林溪靦腆一笑:“你是他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剩下的事交給我處理可好。”
劉三甲早已從懵懂中明白過來,緊著手拍了拍嬰兒,怯怯道:“本就錯失在我,全憑公子做主。”一邊說一邊暗自思忖,這公子哥人還怪好咧,希望彆有麻煩就好。
許陽見劉三甲答話,方才手一鬆將人丟在地上,一把接過劉三甲懷中嬰兒,低聲說了句隨我來,徑自朝前走去。
林溪尷尬的哂笑兩聲,再看安逸侯,安逸侯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不爭氣的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餘眾皆嘩然。劉三甲可以不認識林溪,在場的卻沒法不認識。莊妙可遠遠地看著這一幕,一雙手緊緊攥住身上的大紅披風,骨節因為用力而顯得蒼白。努力平息呼吸,轉過頭,卻發現顧維早已遠遠綴著許陽跑遠了,登時感覺胸悶氣短。
月上中天,儉食草廬的春日宴如期而至。劉三甲目瞪口呆地看著高座上的林溪口沫橫飛地述說著宴會的舊曆,感覺腦子暈乎乎的。終於固有的流程走完,就是宴會的主題——鑒寶開始。
沒有人真的在乎宴會即將出現的寶物,更多的是三五成群借機鞏固自己小團體的團結,不過安逸侯的臨時缺席讓宴會的鑒寶環節失色了不少。畢竟隨隨便便作一下就把自己作沒的,他也算第一個。
鑒寶以拍賣形式有條不紊進行著。隨著前幾輪拍賣不瘟不火地走完過場,薛蘇魯大師都快睡著了,隻好聚精會神地看著持寶侍女婀娜多姿的身材提神。然後一張寶單送到了薛大師麵前。
薛大師雙目惺忪地接過寶單,職業的素養練就了他隻需簡單掃視就能抓住寶物的亮點,然後薛大師吃驚地張大了嘴,好半晌一聲嘶啞夾雜著興奮的喊聲響起:“王級丹藥‘七步生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