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啦一聲,熱油極力排斥著清水這個家夥,冒昧地就闖入自己的地盤兒,全然不顧烈火上的自己憤怒的溫度,於是也就毫不客氣地把它灼燒成白色的霧氣。伴隨著清水呲啦的慘叫聲,幾段蔥花便從水底冒出了頭。
聞著蔥香,許陽踏進門檻的腳步虛浮了一下,趕忙扶住門框,再抬眼,便對上了火煒的眼睛。
因為困乏的雙眼不知不覺間已爬上了幾絲血絲,卻依舊守著火爐,聽著門外熟悉的腳步,便開始了一鍋湯麵的烹飪。
簡簡單單,卻暖胃又暖心,許陽的肚子便識趣地跟著咕咕叫了幾聲,相視的兩個人便會心地笑了起來。
誰能拒絕寒冷的雨夜裡的一盞燈火呢?誰又能拒絕燈火旁的伊人和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呢?
簡單的食材隻需片刻便成了一碗美味,不消片刻便進了肚子化作絲絲熱氣暖了身子。
熙熙攘攘的奔波勞苦,所求大抵不過如此。看著乾乾淨淨的碗底隻有些許羹湯痕跡殘留,那兩撇小胡子上還掛著麵湯的湯水,順手擦拭乾淨,火煒忽然覺得廝守的長夜也就有了意義。
那一夜,小酒館的燈火亮了很久,哪怕是冷雨淒淒的寒夜,也不能動搖分毫,柔和的黃光透過門縫,刺穿了孤寂的冷雨秋寒。
長河極不情願地翻了個身,打定了主意再聽三遍雞叫就起來,絕不賴皮,哪怕今早他已經暗暗發誓了三遍。
沒有哪個單身漢,能在深秋的早晨冷酷地拒絕暖暖的被褥的挽留,哪怕你修為再高也不行。
莫不是哪裡蓋得不夠嚴實,漏風了不成?長河莫名地感覺後背涼颼颼的,顧湧著換了幾個姿勢也不成,隻好不耐煩地翻了個身,一聲驚呼幾乎到了嗓子眼,看清了床前的許陽後,才堪堪咽了回去。
“雖然同為男人,可是你這個樣子讓彆人看到,難免不會惹人非議。”長河緊緊圈了圈身上的被子裹住自己,僅僅露出個腦袋盯著冒昧的訪客不客氣地道:“何況,你進門連門都不關,真的很沒有禮貌好嗎?”
許陽微不可察地將長河的一雙大鞋向床底踢了踢,好不容易才算適應了屋內獨屬男人的醇厚味道,艱難且嚴肅地盯著長河一字一句道:“長河,你到底是誰?”
嗯?你丫腦子有病吧?!長河幾乎脫口而出,可下一刻立馬呆愣當場。
一座小小的孤峰懸浮在許陽手上,滴溜溜地轉著,並不算快的速度讓長河可以輕易地看清山體上“鎮”“殺”兩個字。
似是被抽走了全部靈魂,長河竟然沒有了動作,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旋轉不停的小山峰,似是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長河,你到底是誰?”許陽不算冰冷但絕對不含感情的話語再次響起。能第一次見麵就把自己認成孤峰,那時候的許陽隻當作孤峰是一個人,一個被認錯的人。
直到他理解了孤峰的含義,那的確是一個人的名字,孤峰天王——許念。所以,能喊出孤峰這個名字的,絕對不是人,準確地說,絕對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長河似是被許陽掌中的小小山峰吸引,不自覺地坐了起來,全然不顧精赤著的上半身暴露在深秋寒冷的空氣中。
一絲絲掙紮,一絲絲迷茫,一絲絲痛苦出現在長河的眼中,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很難理解一個人的眼神裡怎麼會雜糅了這麼多的情緒。
雜糅的情緒在長河的眼眸裡翻湧,原本清澈的眸光也逐漸失去了清明。長河十指微屈的雙手忽地捧住自己的腦袋,一點點揪扯著自己根根如鋼針的短發,表情痛苦至極。喉嚨間,一陣陣低鳴似獸吼一般,痛苦而無助。
終於,因痛苦而逐漸憤怒的長河雙拳憤怒地捶下,厚實的木床化作片片木屑激射,長河也借勢躍起,不知何時已經猩紅的雙眼死死盯著許陽,一拳擊出,拳風獵獵,吹亂了許陽根根垂順的發絲。
似乎是一件精美的瓷器被打碎,空間碎裂,第二層,第三層…似乎無窮極一般。長河的拳頭和許陽的鼻尖隻有一指的間隙,可卻再難寸進,兩個人明明近在咫尺,卻似遠隔千山。
一聲暴喝,長河變拳為爪,雙手直直抓向許陽雙肩。陡然暴漲的氣勢和雙臂虯結的肌肉,絲毫不用懷疑一旦被抓住,肯定會被生生撕裂。
或許莫名地被觸動了心底隱藏的某些禁忌,長河原本猩紅的雙眼此刻逐漸黑化,雙目竟然變得黑漆漆的,看不見瞳孔的顏色。那是代表死亡的黑色。
“縛。”許陽的身體明明站立不動,卻似在不斷後退一般,無限的空間不斷在二人之間疊加,一股水流憑空出現,隨著許陽的輕喝,迅速纏繞上了長河的雙臂,繼而迅速纏繞住了長河暴怒而起的身體。
漆黑的雙目驟然放大,似有縷縷精光透出,長河嘴角邪魅一笑,一條更加粗壯的水流化作龍形幻化而出,圍繞長河周身盤旋不止,整個人竟然緩緩地漂浮起來。
目光所及之處,房舍爆裂四濺,隻是似乎時間忽然放慢了無數倍,仿佛接近停滯了一般,以二人為中心,像是開了一朵綻放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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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木屑劃破了許陽的臉頰,帶出一滴鮮紅色的血珠,迎著朝陽竟折射出絢爛多彩的光暈。許陽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快速閃避,整個人似乎掉進了泥沼一般行動緩慢,甚至連思維都變得異常遲鈍了。
時間場域!長河的神通覆蓋之下驚現場域,而且是罕見的時間場域,那是對天地法則絕對的操控。
在他的場域內,長河可以算是絕對的主宰,他可以隨意變化時間的流速。
許陽麵色變得很難看,雖然早有預料,可他沒有想到長河竟然會出現莫名的變故,一切似乎都變得不可控了。
咬咬牙,手上旋轉的山峰驟然加速,“鎮”,一聲大喝,山體上的“鎮”字驟然發出蒙蒙的光暈,一股龐大的壓力籠罩住長河暴怒而起的身形,整個人如遭重擊,在空中晃動了兩下,時間似乎恢複了一瞬間的正常,轟然的爆裂聲響起,無數道身影迅速飛來。
“空間放逐!”許陽同樣懸浮半空,長發隨風而動,一聲暴喝下,長河似乎被丟進了層層包裹的迷宮,再難影響時間流速分毫。身上盤繞的水龍怒吼連連,不斷地左衝右突,卻一時間無法打破空間壁壘。
許陽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麵色潮紅,接二連三的術法攻擊讓他體內的神魂之力如決堤的江水奔瀉而出,眼看著很難再掌控法則之力。
大道嗡鳴,密密麻麻的黑線縱橫交錯籠罩了此間天地,徹底斷絕了和外界的聯係。
弈的身形緩緩浮現,身後跟著滿眼詫異的契。一方縱橫交錯的棋盤顯化,籠罩了失控暴怒的長河,許陽收回了外放的神魂,一陣空虛無力的感覺席卷全身,徑直從半空跌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