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墓園早已沒了三十年前的冷清模樣,越來越多的後來者在其中找到了祖輩留下的痕跡,那一塊塊墓碑讓後世到來的子孫每每談起,都是一副與有榮焉的驕傲。
那些無名的墳丘,也擺滿了鮮花果供,裡邊埋的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後來人還沒忘記他們曾經流過血,犧牲過。
許陽再一次踏進墓園,卻沒了往日的平和。展露在外的墓園已經足夠震撼人心,逐漸熟悉空間法則之力的許陽偶然打開的一片天地卻令他久久無言。廣袤無邊的未知空間被刻意隱藏,星空下墳丘多如繁星,一眼望不到邊,浩瀚如煙塵。
沒有人知道他們長眠於此多少紀元,歲月掩埋了太多的秘密,如果不是許陽偶然誤入,這個秘密恐怕仍將繼續淹沒在曆史長河中。不該如此的,他們本應受後世膜拜,英烈長存,卻無聲無息埋骨於此。許陽沉默了很久,終是無聲退了出來。
似有所感,許陽抬頭望過去,便見那條大河橫亙虛空,一橋橫跨東西,橋的最高處,一襲白衣的柔奴也正靜靜看過來,四目相對,竟是無言。一隻白烏鴉睜著血紅的雙目,撲騰了幾下翅膀,終究是沒有飛離,自顧自立於橋欄梳理著一身潔白的羽毛。
“老許”,幾聲脆嫩的呼喚將許陽重新拉回了現實,卻是幾個小家夥早已經笑著跑遠了,徒留下一串響鈴般的笑聲久久在墓園上空飄蕩,久久不散。
許陽緩慢地挪動著腳步,他要趁著還有時間,多走走多看看。越來越多的法則之力在他的體內彙聚,加上那一滴真血的加持,如今他的境界修為早已超出了這方天地的限製,他不但要儘力去將大道法則融於己身,還要對抗這方天地的排斥。
莫問莫老漢今天很高興,少不得多喝了幾杯,整個人便有些醉醺醺的了,可依舊不耽誤他招呼著周圍的朋友繼續推杯換盞。都說喜酒不醉人,可醉人的又何止酒呢?
打了一輩子鐵的莫老漢就像打鐵用的鐵砧一樣固執倔強,不管怎麼敲擊也不會輕易改變自己,他說出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像鐵砧一樣可靠,所以哪怕他隻是打鐵的,可依舊有不少的朋友。
熱鬨的人群擠滿了莫家的院子,都是為了討一杯莫老漢的家的喜酒。溫順的莫家四兄弟就像四隻小綿羊一樣,被莫老漢帶著挨桌敬酒,一半酒力一半得意早已讓莫老漢暈暈乎乎的了。
四個兒子同一天娶媳婦,放在哪都很少見,許陽也不例外,便揣了袖子站在院外看起了熱鬨。
七八桌的流水席足足擺滿了本就不大的院子,男人們吆五喝六的猜拳聲和女人們嘰嘰喳喳的打趣聲混合著,不時還有頑皮的孩子在空隙裡鑽來鑽去的吵鬨,任是誰都不可避免地被感染了,就像現在的許陽一樣傻嗬嗬地笑著。
一隻油膩膩的大手拍在許陽肩頭,本家請的知事一把拉起許陽,見縫插針地塞進了尚不滿座的一桌酒席,幾個冒著鼻涕的小臟孩和三五個半大小子,外加三個半老徐娘的婆姨,一桌人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個俊俏的後生,任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莫老漢啥時候認識這麼一個公子哥兒。
縱使互不相識,也不耽誤有人不由分說替許陽倒滿了眼前的酒碗,辛辣的酒氣自是比不過“謫仙”的醇厚悠長的香氣的,卻不知怎地勾起了許陽的饞蟲。
七八雙筷子不由分說紛紛刺向杯盤碗碟,說明可以開席了,全沒了往常宴席的繁文縟節。許陽熟練地夾起一粒花生丟進嘴裡,端起酒碗直接乾了滿滿一碗。
“青泥”酒化作一股熱流,緩緩順著嗓子眼一步步向下走,辛辣的口感彆有一番風味。如果“謫仙”是位清雅淡麗的絕色女子,“青泥”則是位膀闊腰圓的剽悍大媽,自是各擅勝場,總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相對而坐的吳嫂有些吃驚地望著這個看起來有些羸弱的年輕人,本來是有些瞧不上眼的,白白淨淨的臉固然養眼,可關鍵時刻卻頂不了飯吃。
不過看喝酒倒是痛快,想來也不是一無是處,隻是能否配得上自家閨女還得觀察一番,畢竟眼前的小白臉那小體格子還沒有自家寶貝閨女的一半壯實,切不可盲目下手,賠錢的買賣是斷然不能做的。
隻是還不等吳嫂拿定主意,莫老漢已經帶著四個兒子過來敬酒了。雖然醉眼蒙矓,可老漢還是一眼看出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絕對的生麵孔,還在猶豫著,莫家四兄弟卻是齊齊驚呼起來:“許掌櫃!”一時間眾人紛紛側目,齊齊看向許陽。
摟席蹭酒卻被當場抓包,許陽也不免尷尬異常,隻是還不等他說什麼,早就被莫家四兄弟架著兩條胳膊讓到了主桌,一番人仰馬翻後,酒席重新擺好了一桌。
圍觀眾人不免訝異,待了解了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不醉無歸”小酒館兒的許掌櫃,登時圍攏上來,紛紛想一窺城裡最近這位風雲人物,畢竟許掌櫃隨手雕刻的東西那都是莫大的機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直到本家好不容易勸著眾人紛紛落座,莫老漢才一臉局促地看向許陽,就算他再孤陋寡聞,也知道眼前的年輕人那可是實打實的大人物。
好不容易又是一番謙讓眾人才再次落座,看著莫家父子等人,眾目睽睽之下酒宴也少了那份隨性質樸,酒桌上多了幾分拘謹束縛。相逢即是有緣,許陽也不想平白得了這份好處,想了想還是決定留點什麼,也算全了這緣分。
隨手摸了摸,一把刻刀和一塊木料便出現在手中。紫黑色的木料托在手中看起來沉甸甸的,不知什麼品種,隨意幾刀下去,稍加琢磨,四塊牌子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牌子呈現長方形,紫黑色的牌子看起來細膩、沉穩,不甚明顯的紋理,淡淡的木材香氣,看起來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黑色牌子。牌子光滑平整,卻沒有任何紋飾,就真的隻是一塊白牌。
莫家四兄弟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會有天大的機緣落在自己身上。最近許掌櫃的事跡可是儘人皆知,那堪比造化的雕工吸引了無數人想要求取,卻絕大多數欲求無門。沒有什麼技巧和規律可循,許掌櫃出手全憑心情。四人八隻眼緊緊盯著許陽,期待著看能雕出什麼。
許陽收起了刻刀,將四塊牌子分彆放入四兄弟手中,笑眯眯道:“這四塊牌子,算是我今日的隨禮,還請不要嫌棄。”
四兄弟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連忙接過,卻聽許陽繼續道:“這也是我一時心血來潮隨手所作,取名‘無飾’,卻是希望你們平平安安,一生無事。”頓了頓,看著四兄弟懵懂的樣子,少不得又叮囑道:“無即是有,所謂無中生有,至於其中真味,卻是需要你們各自品味了。”
言畢,也不等眾人搭話,隨手端起眼前的酒碗一飲而儘,胡亂地抹了抹嘴巴,雙手揣起,緩緩地踱步出了院子,隻須臾便不見了蹤影徒留眾人靜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