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的殺伐聲逐漸趨於平靜,徒留七竅流著金色血液的夜華真君懸浮於半空,身體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向後彎折著,金色的血液便灑滿了星空古路,整個人似乎再沒了生機。
頭頂,忽然間便聚集了厚重的烏雲,烏雲翻滾間星空如潑墨灑染,更有淅淅瀝瀝的雨點忽然便落滿了城內城外,一道道沛然的法則之力悄悄歸於天地。
那是輕語拚著抽出的神明之血自爆後,法則之力對於這方天地的反哺,法則取自天地混沌,終歸還是要還於天地混沌,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周子隱取下背後的長弓,流光閃爍於弓身,吐氣開合間便挽弓如滿月,一支金色的箭矢逐漸彙聚成形,金色的光芒於箭尖閃耀跳動,霹靂聲響之處,那道彙聚了法則之力的箭矢便出現在夜華的身前。
曾經斬虎除蛟的周子隱最是了解,野獸瀕死前的反撲最是凶狠淩厲,它們奮起傷人的最後一擊往往是最可怕的一擊,全然沒了生死的顧慮,隻求一擊必殺。是執念,也是報複。殺生者,恒殺之。
披毛戴角的野獸如此,教化眾生的人也是如此,高高在上的神靈也不例外。最好的敵人便是死得不能再死的敵人,一個死透了的敵人遠比苟延殘喘的敵人威脅更小,何況神明不是那麼容易死去的。
億萬年的生命,讓神明可以有時間參透更多的大道法則,也可以讓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思考生命存在的真義。是感情?是權利?是財富,還是……欲望?
一個元會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對於神明來說可能隻是一個呼吸的時間。神明知道要想走得更遠,便需要更多、更長的時間來支撐。他們活過了無數個會元,便想著下個無數會元,如果可以,他們當然想要長生!
可惜的是,這個宇宙,這個世界,好多事情不是人為主觀可以決定的,哪怕是神明也不行。
所以,他們更愛惜自己的生命,相比於凡人,他們似乎更懂得生命的真諦,了解生命的意義。真的是如此嗎?如果把追求長生當作生命的意義和真諦,那麼用凡人的話兩個字就可以概括——怕死!
夜華當然怕死,他還有好多未竟的心願,他還沒過夠神明的一生,他還有更大的野心沒有實現。
他伸出了兩根手指,夾住了那直逼麵門的光箭。哪怕是法則之力彙聚而成的光箭,此刻也難以掙脫兩根手指的束縛,如同一條被捏住的蛇左右扭動,終於再次變成法則之力消散於天地間。
緩緩伸展身軀的夜華再次向上升空了些許,使得他可以平視直麵城頭眾人。
一道道流光閃爍周身,原本鬆散的發髻重新變得根根發絲分明,臟汙不堪的一身華服也重新變得纖毫不染,英挺的麵龐上的血汙也早已不見了蹤影。
除了身後不見那廣袤無邊的神域,一個強大的夜華真君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
城頭眾人默然。
他們從來沒有指望簡單的一場內鬥就會殺死一個真君級彆的強者,何況他已經站在真君境界的巔峰不知多少年了,恐怕一隻腳已經踏入帝君的門檻。
他們更不會因為少了仆從神將的前呼後擁,就會忽視這個看起來孤零零一個人的神明。
隻要他願意,他可以隨時召喚出無儘的神域和殺不完的神將。神魂不滅,神明永生。
得到無數生靈祭拜的神明,本就無漏無缺,接近永生。隻是夜華怎麼都沒有想到,那個凡人女子的殘缺靈魂會在最後一刻恢複清明,也正是她造就了不可逆轉的變數,神域的覆滅,輕語的反抗,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本源之力也出現了損傷,哪怕被及時壓製,卻讓他問鼎帝君之境變得更加困難。
或許不是所有的神明都不好,但一個憤怒的神明絕不是一個好的神明。隻一個呼吸,胸腔起伏間,夜華真君陡然長高了百十丈,右手握拳時有雷電交加,吐氣開聲中,巨大的身軀迅如閃電,一拳砸向了星空古城。
水波狀流動的波紋閃過,夜華一拳砸在城池外邊浮現的護陣之上,大音希聲,沒有預想中的轟然爆裂聲傳來,隻是整座城池似乎抖了三抖,那層透明的護陣終是抵擋住了夜華恐怖的一擊。
隻是此時的夜華狀若瘋魔,原本俊俏儒雅的神靈忽然化身百丈的巨人,一拳又一拳地砸向護陣,不斷有層層的波紋於護陣內的虛空浮現,遍布了整座城池,所過之處,魂體和肉體凡胎的凡人都麵色痛苦地捂頭倒地,似是難以承受那一道道音波的攻擊。
武安猛地吸了口氣,黑色的披風無風自動,一步跨出來到了夜華麵前,反手抽刀,一聲龍吟響起,一滴滴金色的血滴自夜華的手上灑落。
隻是武安本人也被夜華一拳重新打回了城頭,黑色的身形直直撞出百十丈才停止,一道巨大的溝壑出現在城頭。
城頭的溝壑竟是可以緩慢愈合的,隻是溝壑儘頭那勉強直立的武安看起來搖搖欲墜,似乎情況不太妙。
城外的夜華依舊似是不知疲倦的一拳拳轟擊而下,金色的眸子不知何時已經變得血紅,似是徹底陷入瘋癲狀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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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長歎一聲,終是越過眾人走到了城頭,看著夜華那恐怖的攻勢,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一招手,許陽便感覺體內有東西蠢蠢欲動,下一刻,“神明的長矛”便忽然出現在契的麵前,懸停半空浮沉不定。
“便算我最後借用一次了,老夥計。”契明明看著許陽,許陽卻知道他在對著那根短矛在說話。短矛似乎也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徑自歡快地顫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