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吃飽了罵廚子,念完經打和尚。
牛小菊氣呼呼嘟囔著,把一塊飽蘸湯汁的牛肉飛快地塞進嘴裡,噌地一下躥了起來,兩條小短腿緊捯飭幾下便到了院門口,目光幽怨地瞪了飛蓬一眼,砰的一聲關上了院門。
樹枝編成的籬笆院門本就鬆散,冷不丁遭受這一下重擊,立刻發出一聲吱呀呀的慘叫,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散架一樣。院門上掛著的銅鈴似乎也義憤填膺一般,對飛蓬充滿了怨念,叮鈴叮鈴叫個不停。
破敗不堪的院門哪怕是一隻老鼠都擋不住,卻擋住了長身而立的飛蓬。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想過這種尷尬的可能,隻能尷尬地搓手手,沉思片刻後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重新拍了拍院門,“有人嗎?”
院內眾人頓時麵麵相覷,實在佩服飛蓬的腦回路。火煒和莊妙可雙雙對視一眼,明顯被飛蓬的舉動驚愕住了,卻轉瞬便雙雙捂嘴偷笑起來。
當然沒有人會認為僅憑一道籬笆院門就可以阻擋飛蓬,阻擋住他的與其說是院門,不如說是他的內心。幾乎是飛蓬自報家門的同時,牛伯的驚呼還猶在耳邊響起——東疆劍道天賦第一人。
傳說,他仿佛就是為劍而生的。他的一生都在追求劍道,劍,就是他一生的縮影。
許陽詫異於飛蓬名聲的煊赫,又歎服於牛伯見識的老到,果然是個深藏不露的老狐狸。至於院門外的飛蓬怪異的舉動,許陽反而一點都不覺得怪異。
他會為了追求大道的極致而肆意灑脫,甚至不惜打破一切阻礙的樊籠,沒有誰能阻止他追求道的腳步。
但在某些方麵,他又會墨守成規,固執地甚至有些呆板,就像如今的他絕不會輕易推開那道院門。
他隻做一件事兒,那就是他自己認為對的事。從這方麵說,許陽和他算是同一種人。
許陽無奈起身走到門前,隔著稀疏的院門望著飛蓬,眼裡滿是抵觸。“牛肉不好吃嗎?”“好吃!”“沒吃夠嗎?”“足夠了。”“能不比嗎?”“不能!”許陽單手扶額,終是一把拉開了院門,兩個人就那麼相隔不足丈許看著對方,一時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好。
許陽本就沒打算在保持沉默上勝過飛蓬,終是再次打破了沉默,意興闌珊地望著遠處的山坡,輕聲道:“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我和廖長歌衝突的過程,即使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麼做。”
山坡上,一片金黃色的油菜花海,幾隻蝴蝶正翩翩起舞,全然不知多了一個忠實的觀眾。
“我知道,來之前我已經了解過了。”飛蓬緩慢地開口道:“換作我是你,我也會那麼做,我也會毫不猶豫打斷他的兩條腿。”
許陽詫異地重新望向飛蓬,一時間沒有理解對方話中的意思,重新將目光從那自由肆意飛舞的蝴蝶重新拉回到飛蓬身上,麵露不解。
飛蓬似乎好長時間沒有一次說過這麼多話了,一時間竟似急得額頭都有一層細汗冒了出來,兀自掙紮了良久才再次開口道:“而且,我來的時候,順便打斷了他的兩隻手,這樣的話,很長時間他就沒法再用劍了。”
牛小菊不知何時從兩人中間冒出了頭,貌似聽了有段時間了,忽地變戲法一般托起一碗水,麵露諂媚地遞給飛蓬,嘿嘿訕笑道:“然後呢,然後呢?再講講。”
簡直與之前的表現判若兩人,飛蓬登時一臉黑線,卻自然地順手接過那碗水,咕咚咚灌了下去,臨了不忘發出一聲滿意的歎息,似乎為了有足夠的說服力,又或者為了討好眼前的小姑娘,還不忘附加了一聲響亮的水嗝。
隨意用衣袖擦了擦嘴邊的水漬,飛蓬重新望向許陽,眼裡卻多了幾分鄭重,“雖然我不喜歡廖長歌這個人,可他畢竟是我縹緲仙宗的弟子,我不是要維護他,哪怕你打死他我都不會說什麼,他可以敗給你,可以敗給任何人,甚至可以死,但是我劍宗的劍不能敗。”
許陽啞然,一時竟無法反駁。隻是細細咂摸品味之下,又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冥思苦想終於是找到了症結所在,不免心直口快地開口道:“難道不應該是你們劍宗在選人的時候就要把好關,注重一下個人德行的培養嗎?否則都如廖長歌這般,難道你要滿世界去追著給他擦屁股。”
飛蓬的臉竟然一瞬間紅了,旋即恢複如常,隻是眼裡那抹尷尬無論如何都不是那麼快就能消散的,卻隻能硬著頭皮道:“傳道擇人這塊,我自會稟明宗主,何況,”撓了撓頭皮似是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頓了頓才繼續道:“何況,長歌畢竟是廖長老的獨子,我已經讓他付出了足夠的代價。”
噫——不知何時從院內探頭隔著籬笆院牆偷瞧的眾人齊齊噫了一聲,那聲音裡滿滿的鄙夷和不屑,尤其那牛小菊,一張小嘴更是幾乎撇到了耳岔,雙手環抱,滿臉的不屑。
飛蓬的臉似乎又紅了,這次可沒有那麼容易消散下去,隻能硬著頭皮衝著許陽拱手施禮,“縹緲仙宗,劍宗飛蓬,請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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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陽正想上前,忽地抬起了頭仰視半空,似乎有星光一閃而過。大白天的怎麼能看到星星,除非見鬼了。鬼倒是沒見到,隻見一把長劍倏地刺穿了許陽的身體,忽又一個轉彎,重新飛入了天際。天邊白雲悠悠,長劍了無蹤跡。
牛小菊後知後覺的一聲驚呼還未斷,許陽便似一塊被打碎的琉璃片片消散於空中,再出現已經重新站在了院門口,一雙眼就那麼笑嘻嘻看著飛蓬,“劍宗劍法當真精妙絕倫,怪不得飛蓬兄弟要拚死舍身衛道。”
飛蓬的臉色幾乎要滴出血來,垂握兩側的十指攥成了拳頭,因為用力而顯得發白的骨節無一不在彰顯著飛蓬的滔天怒火。飛蓬的脾氣不算好,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氣不算好,所以他將長劍換成了一截木棍,也是用這種方式約束、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