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曝,就連大殿中的眾人顯然也都注意到了場中細微的變化,雖微小卻足夠令人震撼。
隻一瞬間,大殿中仿佛彌漫了氤氳之氣,縹緲無定,眾人身臨其境,猶如置身於瑤池仙境。
最詭異的是不知為何,大殿中竟然有縱橫各十九路細線顯化,經天緯地,橫貫虛空。
一張巨大的棋盤顯化,似要將眾生為子。
曝顯然最先注意到了異常的變化,臉色難看地僵立當場,再沒有了寸進的決心和勇氣。
他終於明白任飄零話中的意思,顯然對方比自己知道得要多得多,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就像自己被拘禁無數歲月,可對方卻依舊能暢遊天下,無拘無束一樣。
一步,隻需一步,再踏出一步便是“天元位”,可曝卻發現自己的腳步忽然變得異常沉重。
望著縱橫交錯的棋盤,望著對麵高台上的子初,曝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對方竟然自始至終一動不曾動過,就像一個執棋者,運籌帷幄之中,謀定而後動。
而自己,顯然已經以身入局,看似平靜的棋局中,無儘的殺招隱忍不發,卻隨時都會一擊致命。
可那又怎樣?無儘歲月的煎熬,無休止的殺伐,曝深知自己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
無數歲月前針對子非我的布局耗費了海量的心血,如今這枚棋子已經被啟用,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可能自己再也等不到重見天日的那一天了。
哪怕是神明,也終究敵不過歲月的無情,它可以一點一點,堅定不移地抹除任何存在,雖然緩慢但卻從未停止,不可逆。
無儘的神光忽然自曝的頭頂彙聚,更有點點仿佛星輝的流光穿透雨幕,自西方飛來,完全無視大殿屋頂的阻隔,徑直彙入曝的身上,於是整個人便仿佛如同驕陽一樣熾烈耀眼起來。
與此同時,大地轟隆隆震動了一下,地動山搖,卻轉瞬即逝。
虛空中無數個奇形怪狀的符文在曝的頭頂盤旋飛舞,哪怕以任飄零的博聞強識都不曾認識,隻覺得晦澀難懂。
神色淒然的曝收回遙望西方的目光,盤旋飛舞的符文映照下,古老的神明終於逐漸顯化。
寶瓶,神杵,瓔珞,大傘……
無數的寶物虛影逐漸顯露,曝的氣勢也在逐漸攀升,仿佛一頭沉睡億萬年的凶獸正在逐漸覺醒。
就連曾經衰老的容顏都逐漸恢複,時間的偉力加諸曝的滄桑在這一瞬間冰消瓦解。
曝身後的子非我興奮異常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這一刻他愈發肯定自己的新選擇沒有錯,眼前的神明就是最好的範本。
隻要時間允許,自己就可以一直強大下去,總有一天也會像眼前的神明一樣,成為彆人需要仰視的存在。
他興奮地想要追隨著上前,卻忽然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動彈,甚至連動一下小指都做不到。
更加令他絕望的,他忽然發現原本屬於自己的一身神力,正在悄無聲息地流逝中,雖然緩慢但卻源源不斷地在減少,不曾有片刻停歇。
而流向的所在,恰恰是身前的曝,看起來莊嚴肅穆且強大的存在。
於是,悲哀便迅速籠罩了子非我,他終於能真正地正視本心,貌似自己真的隻不過是一枚棋子,一枚雙方都曾經爭奪的棋子。
而現在,自己扮演的這顆棋子好像已經完成了獨屬於自己的使命,接下來恐怕就會被提出棋盤。
出局,就意味著無用了,意味著徹底的死亡。
而子非我能做的,僅僅是喉嚨裡勉強發出的嗚嗚的低鳴,似是哀求,似是詛咒,似是悲慟的哭泣……
細密的皺紋逐漸爬上了子非我的臉龐,英俊瀟灑的神明眼睜睜看著剛剛到手的力量不可逆般拋棄了自己,眸光終於逐漸暗淡。
隨著神力源源不斷地流逝,他甚至能清晰地聞到自己身上散發出的味道,那是逐漸腐朽、衰老的遲暮的味道,令人聞之作嘔。
他掙紮著轉動眼球,祈求地望向高台上的子初。無數曾經的畫麵猶如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重現,那些曾經不屑一顧的東西現在想想,竟然如此美好。
可是他能看到的,隻有子初冰冷的雙眸,以及雙眸中隱隱浮現的紫氣,還有逐漸裂開的眉心。
唉……
一聲歎息傳來,雖然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清楚,就連古老的神明曝也不例外。
感受著洶湧澎湃神力激蕩的曝硬生生止住抬起的腳,重新收了回來。古老的神明神識依舊敏銳,他甚至可以肉眼可見自己抬起的腳越過了屬於“天元位”的那道線,同為神器的靴子前端,逾距的那一點點,忽然化作了飛灰。
距離“天元位”隻需一步,可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曝絕不允許自己再犯一點錯誤。
而身側的任飄零顯然有足夠的分量,也是為數不多的能讓他安心收回邁出的腳的存在,隻因為對方足夠強大。
“你要攔我?就為了曾經的妖人兩族的盟誓?”
曝語調冰冷,重新收回力量的感覺真好,他有足夠底氣麵對眼前的一切,縱使任飄零這個不確定因素在,卻也不能讓他做出任何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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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飄零一口乾掉杯中的酒,緩緩站了起來,左手卻依舊握著身邊白衣女子的一隻手,隱隱的白芒仿佛一道護盾,護住了對方。
“盟誓當然要遵守。”任飄零長長吐出一口酒氣,伸手止住了臉色驟變的曝,繼續道:“可我卻絕不會對你出手,這點你大可放心。”
回應任飄零的,是曝的一聲冷哼,雙眼卻始終未曾從任飄零身上離開半分。
任飄零卻不以為意地悄然一笑,伸手摸了摸鼻翼,歪著頭看著曝,看著曝周身爆發的神光,看著曝頭頂浮沉不定的神器。
神器各自散發著神聖的光芒,耀眼得讓人不敢直視,可卻絲毫不能阻攔任飄零看個清楚。
那些神異的神器豪光下,是幾不可察的滄桑的痕跡,伴隨著隨處可見的破損。
好像心有靈犀一般,任飄零再回頭,便對上了依舊端坐如初的許陽,在對方的眼裡,任飄零分明看到了不屑一顧。
許陽同樣看出了光鮮外表下,神明曝的中乾,或者說是無奈。
於是任飄零再次笑了,笑得甚至有些爽朗,一邊對著曝笑著,一邊指著高台上的子初給曝看。
“阻攔你的不是我,畢竟在這裡我隻能勉強算個客人,你需要麵對的,是此間真正的主人。”
一劍四分天下,妖族占據著南域,神明占據著西極之地,而北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