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瞬間,曝仿佛被抽乾了所有的勇氣,抽掉了所有神明的尊嚴,整個人再也站立不穩,踉蹌著跌坐回石椅上。
“不,這不可能,你終究不是他,你怎麼會是他呢?他隻是一介凡人,他早該灰飛煙滅了。哈哈哈哈,你不是他。”
曝忽然如同失心瘋一樣,死死盯著許陽,嘴裡胡亂地咒罵著,不受控製地宣泄著心中壓抑的恐懼和憤懣。
憑什麼,憑什麼自己謀劃良久,僅僅就因為一個人,一柄劍,就要付諸東流。不,我絕不會放棄哪怕一絲機會。
曝死死抓著巨大石椅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顯得指節蒼白,整個人努力向前探著身子,雙眼死死瞪著依舊緩緩逼近的許陽。
仿佛讀懂了曝心中所想,許陽忽地停住了腳步展顏一笑,輕輕揚起手中的長劍駢指輕彈,長劍的嗡鳴愈發顯得歡愉。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許,言午許。”
任飄零的眼眸中精光閃爍,仿佛被勾起了無限過往的回憶,整個人竟然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驚恐再次從曝的眼中一閃而過,無儘的歲月過後,再度聽見這個姓氏,再度看見那眉眼間依稀相似的容貌,頓覺遍體生寒。
隻是一瞬間的心神失守,眼中那本來微弱的紫色光芒猶如回光返照一般大盛,生生將獨屬於神明的金色光芒壓了下去,赫然吞吐間竟生生爆射出足足尺許。
幾乎是同時,子初的聲音再度響起,聲音卻是異常的輕鬆愉悅,仿佛有種終於得到解脫的快感。
“是時候了。”
曝忽然感覺自己的一身神力竟然完全無法動用,就連靈魂都仿佛被凍僵了一樣,渾身的汗毛更是根根直立,整個人猶如一隻受到驚嚇的貓。
刺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那是長刀劃過刀匣的聲音。隨著長刀被一點點拔出,曝的一顆心更是沉到了穀底,無論如何掙紮,這具身體就像是一座堅固的囚籠,曝的靈魂始終無法脫困。
似是黃鐘大呂般的聲音響徹天地,又似是天道和鳴,梵音陣陣。曝眼角的餘光終於看清了那把長刀,以及雙手持刀的那個女子——裴梔。
她是誰?曝驚駭非常,拚命張口想要嗬斥,卻發現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不應該隻是一個侍女嗎?難道她長久以來的持刀而立,就是為了等這一刻?難道自己所謂的謀劃,竟然隻是彆人計劃中的一環?
此刻的裴梔比曝更像是一尊神隻,更像是一尊殺神,雙眼中同樣紫色光芒大盛,手中長刀高高舉起,臉上的神色莊嚴而聖潔。
不該這樣的,我貴為神明,沒有人有資格裁決我,沒有人!
這是曝最後的想法,他甚至能看見子初的脖頸間噴灑的鮮血染紅了石椅,染紅了高台,向上高高地噴灑著。
然後,便是無邊的黑暗和寒冷逐漸吞噬了曝。這就是死亡的滋味嗎?原來也不過如此,和微風拂過也沒什麼區彆。
眾人麵麵相覷,隻覺得今晚經曆的一切太過虛幻,一切都仿佛被人安排好一樣,一切卻又超出了常理之外。
大殿中,那遍布的棋紋沒了力量的支撐,瞬間便消散於無形。隻是還不等眾人有所反應,那黑傘忽地急速旋轉起來,一道虛空裂縫瞬間裂開,隻一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佟虎怪叫了兩聲,在他看來,無主的神物不拿到手就算丟,卻也隻能心疼得跺腳連連。
撲通一聲重重的跪地聲將眾人的思緒拉回,子非魚遙遙望著自己父親的屍首早已淚流滿麵,曾經東疆的強者,此刻更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許陽歎了口氣,想要扶起子非魚,卻忽然發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猛然抬頭再次望向子初。
子初的軀乾頹然無力地跌落在地,可那被裴梔斬落的頭顱卻恰好望向了眾人,望向了子非魚。臉上竟然掛著安然的笑容。
子非魚也感覺到了蹊蹺,猛然止住了悲慟,望著自己的父親。卻見子初的眉心再度裂開,隻是少了那道沛然凜冽的劍意。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一道靈魂的虛影掙紮著從眉心飄出,茫然無措地四下打量了一番,終於眼神逐漸變得清明,仿佛回憶起了曾經發生的過往。
“終於得以解脫了嗎?”虛影回頭看了看倒地的軀乾,看了看身首異處的頭顱,臉上竟然神色坦然。
“終於結束了,我自己犯下的錯誤,終於有機會洗刷了。”子初的靈魂呢喃著,旋即望向呆呆望著自己的子非魚。
“莫要悲傷,這對我子氏一族來說是最好的結果,畢竟曾經犯下的錯誤,隻有我們的鮮血才能夠洗刷。後人再評價我等,也隻能說是方法錯了,我子氏一族卻無愧人族。”
子非魚一臉懵懂地望著自己父親的靈魂,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子初的靈魂卻愈發透明,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過去的終將過去,以後的路,還需要你自己走下去。”子初憐愛地望著自己的兒子,終是不舍。
“彆難過,我隻不過換一種方式陪著你,我的兒子。”說完,也不等子非魚有所反應,虛影向著許陽和任飄零深施一禮,最終化作點點白光,沒入了子非魚手中的長戟中。
誅神!
子初靈魂最後的呐喊仿佛還在大殿中回蕩,可那僅存的一縷殘魂卻終於消失不見了。或許他選擇投身子非魚的長戟,就是想要繼續走那未曾走完的路,一路殺伐,一路誅神。
大殿外,綿密的細雨竟然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停了,一輪皎白的明月淩空,月華遍灑大地,仿佛給這人間塗上了一層銀白色的霜。
喜歡臨淵夢請大家收藏:()臨淵夢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