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來得快去得同樣快,神域猶如一個情緒陰晴不定的怪人。
許陽一眾不記得這已經是進入神域後的第幾場雨了,不過大家卻全都對那從天而降的雨水避如蛇蠍,看似不起眼的雨水竟然蘊含著強烈的怨氣,完全無視任何防禦,甚至可以腐蝕神魂。
一路走來,隨著眾人的不斷深入,神域逐漸褪去了曾經臆想中神秘的麵紗,所過之處赤地千裡寸草不生,與其說是神域,倒不如說是一方絕地。
最為恐怖的,是裴梔看清那遍地隨處可見的黃沙後的震撼。
哪裡是什麼黃沙,微弱的幾不可察的殘存神性被裴梔的瞳術一點點剝離,溯本追源下,遍地黃沙赫然竟是神明腐朽的屍身所化。
再聯想到遍地可見的神明的枯骨,眾人也似乎理解了為什麼滔天的怨念會充斥著這方天地,那分明是神明不甘的掙紮。
這裡似乎自成一方天地,沒有日出日落,沒有星月同天,更沒有四季輪轉,仿佛這方天地就是一方徹徹底底的死地。
“可是神明不應該是不死不滅的嗎?難道他們不應該是永恒不朽、不死不滅的嗎?”
火煒呢喃著,顯然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得無以複加。她很少直麵神明,在她固有的認知裡,神明依舊是高高在上,永恒不朽的存在。
輕輕拉住火煒的手,腕間的紅繩悄然滑落至腕間,許陽憐愛地望著眼前的女子。
“永恒?不朽?不過是美好的願望罷了。這世上哪有什麼永恒不朽的存在。”
越是深入西極大陸的腹地,遍地的白骨便愈發多了起來,白森森的骨頭也難以抵抗歲月無聲的侵襲,早就沒有了玉石一般的光澤,反而風化的厲害,隻需輕輕一碰便化作一抷流沙。
老黑碗口粗大的蹄子惡狠狠踩碎了一個裸露的頭骨,卻猶自不肯停歇來回踐踏,這裡並沒有他預想中的神明存在,而那些對他來說美味可口的神格現在看來無疑是一種奢望了。
老黑已經餓得兩眼昏花、腳步虛浮,按說像他這種妖王級彆的存在是不應該受口腹之欲折磨的,可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明白為什麼總想吞噬一切想要看到的東西。
許陽望著老黑探過來的帶著諂媚的一張馬臉,嘴角還掛著長長的涎水,滿
眼討好的神情,無奈地掏出最後一把神格,猶豫了一下還是全都扔給了老黑。
兩排大牙一張巨嘴將拋過來的神格全部吞下,就連虛空仿佛都被咬出一個窟窿。
咯咯作響聲中,神格被老黑猶如吃蠶豆一般碾碎吞進了腹中,頓時腹部仿佛吹氣球一般高高鼓脹起來,並伴隨著仿佛金屬齒輪咬合轉動的聲音。
當我們對所有習慣的事都習以為常的時候,殊不知看似普通平常的一件小事,往往就是一種幸福,比如吃飽飯。
現在的老黑看上去就幸福無比,眯著雙眼享受著,寬厚的嘴唇翕動間,隱約可見大白牙熠熠發光。
眾人不知道自從降臨熒惑分散後老黑究竟經曆了什麼,無從考究老黑消失的那段時光,可光憑這貨這副吃相便能斷定,絕對是老黑本黑無疑。
神情陶醉的老黑忽然停止了咀嚼,兩隻長長的耳朵更是倏然直立緩緩轉動著,長長的馬尾更是夾在兩股之間,一對大眼珠子倏然睜開,緊緊盯著道路的儘頭。
老黑的前蹄不安地刨著地麵,可眼睛裡哪裡有絲毫的不安,分明是逐漸升起的興奮的光。
許陽眾人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對勁,鐫刻著雲天宮字樣的陶罐不知何時變幻成了一把擎天巨傘高懸於眾人頭頂,護佑著一方平安。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路的儘頭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來。
小姑娘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顯然也看到了眾人,頓時止住了腳步,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隔著老遠和眾人相望。
赤地千裡的荒原上,一個柔弱的小姑娘悄然出現,無論如何都透露著一絲絲的詭異。
可火煒顯然被突然出現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激起了憐愛之心,情不自禁地準備舉步上前,卻被身側的裴梔一把攥住了手臂。
火煒愕然對上了裴梔凝重的眼神,看著裴梔緩慢地搖頭示意不要輕易上前,內心更加迷惘,不由自主望向另一側的許陽。
許陽仿佛讀懂了火煒心中所想,情不自禁拉起火煒的手。
“莫急,看她的眼睛。”
眼睛?火煒不解,卻依言再次看向了路的儘頭的小姑娘,隻是仔細觀瞧下
不免心下駭然。
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無論哪裡都和常人無異,尋常人的身材比例,四肢健全,身體靈活。
可唯獨那雙眼睛。那究竟是一雙怎樣的眼睛?不同於眾人黑白分明的雙眸,小姑娘的雙眼哪裡,竟然隻有眼白,忽然望過去灰撲撲的,看起來竟然尤其瘮人。
“你們是誰?為何我從未見過你們?”
清脆的聲音猶如黃鸝出穀,隻有眼白的小姑娘卻仿佛絲毫不受阻礙能看到眾人,隻是顯然她對眾人更多的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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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我們是原來的客人呀!”佟虎諂媚地笑著上前兩步,努力讓自己做出一副和善的表情。
小姑娘卻仿佛被突然開口的胖子嚇了一跳,不自覺向後退了幾步,兩隻小手不安地揉搓著衣角。
一個巴掌拍在佟虎的腦後,打得佟虎一個趔趄。胖子怒目回望,卻見石頭晃著一身腱子肉的身材越眾而出,呲著滿嘴的大白牙嘿嘿怪笑著。
“呀!”
小姑娘好像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還不等石頭開口便嚇得花容失色,驚呼一聲扭頭便跑。
石頭尷尬地撓了撓頭,看了看身旁一臉油膩的胖子,再摸了摸自己棱角分明的一張帥臉,他實在搞不懂為什麼那個小姑娘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隻是身後的眾女子卻紛紛笑彎了腰,哪怕一臉凝重的裴梔都笑得鼻涕泡幾乎出來。
循著小姑娘來的方向,眾人尋了下去。一路上依舊是滿目瘡痍,滿眼皆是一片淒涼的景象。
可走著走著,眾人很快發覺了不對勁。路邊的白骨肉明顯減少了,越是向前深入便越是難尋,走到最後竟然連一具枯骨都難以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