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未亮,鹹陽城的東門便已開啟。
三輛馬車碾過帶著晨露的青石板路,車輪聲在寂靜的街巷裡格外清晰。
最前麵的一輛是秦明的座駕,寬敞的車廂裡坐著秦明,詩詩,胡亥三人。
中間那輛裝著秦明與詩詩的生活所需。
畢竟這次要去琅琊待半年的時間,所需要的東西還是不少的。
最後一輛馬車則被胡亥塞得滿滿當當,從各種小零食到小玩意無所不有......
比起當初秦明帶著扶蘇的出門遊曆,這次的胡亥更像是出門旅遊.....
倒也不是秦明區彆對待,主要是目的不同嘛。
扶蘇那次就是為了曆練他才出的門,而這次的胡亥隻是順帶捎上的......
胡亥時不時扒著車窗往外瞧,鼻尖幾乎要貼到車窗的玻璃上。
玻璃是以前秦明根據偶然間出現在腦海中的記憶碎片,一步一步製作出來的。
隨著大秦的逐漸穩定,這種在現在算是稀罕物的東西才逐漸推向整個社會......
“公子慢些,彆碰著頭......”
詩詩出聲提醒。
秦明自從沒有功夫每天進宮的時候,胡亥便經常往小院跑。
詩詩經常給胡亥投喂一些好吃的東西,因此胡亥對詩詩的感觀很好。
像胡亥這種性格的孩子,他如果不討厭或者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對這個人非常的好。
而詩詩或許是因為年齡到了母性泛濫的年齡,所以對胡亥這個有些調皮的半大孩子非常喜愛。
因此兩人之間的關係非常不錯。
出了鹹陽城,關中平原的風帶著清香撲麵而來。
胡亥突然推開車窗,嚇得路邊吃草的牛羊都抬起頭望他。
“先生!你看那田埂上的人在做什麼?”
他指著遠處彎腰的農人,
秦明抬眼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在耕新田,今年關中雨水足,廷尉府下令,要把渭水邊的荒灘再開出一些來,趕在秋收後種一茬冬麥。”
胡亥眨巴著眼,有些天真的問道。
“種地還要官府管?”
秦明點了點頭,隨即邊起身便開口道。
“走,帶你去看看。”
詩詩也跟著一起下了馬車,從後麵的馬車裡裡取了頂草帽給胡亥戴上。
“日頭毒,小心曬著。”
他們走到田邊時,老農正直起腰捶背。
眼見三人氣度不凡,身上的穿著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於是顯得有些慌亂。
秦明主動出聲問道。
“老丈,今年的收成能比去年多多少?”
聞言,老農黝黑的臉上堆起笑。
“托陛下的福,水渠通到了地頭,去年收了三石,今年估摸著能多打半石!”
胡亥盯著老農手裡的木犁,犁頭是鐵的,比宮裡演武用的青銅劍還亮。
“這鐵犁……”
“比木犁要快上不少。”
秦明繼續道。
“宮裡用的銅器好看,卻不如鐵器經用。
這天下百姓過日子,靠的不是鎏金銅鼎......
而是這鐵犁、這水渠、這地裡的糧食......”
胡亥沒說話,隻是看著老農又彎下腰,褲腳沾滿泥點,卻笑得實在。
他悄悄把懷裡揣的蜜餞塞回袖中,方才還想著路上解饞,此刻倒覺得那甜膩有些紮手......
行至函穀關時,正趕上守軍換防。
將士們列著方陣走過,甲葉相撞的脆響震得胡亥耳朵發癢。
他趴在車窗上上往外看,關內關外的商隊排成長龍,車夫們正用官秤稱著貨物,竹籌上蓋著“關市”的朱印。
“他們在繳關稅?”
胡亥疑惑的聲音響起。
“是,但不全是。”
詩詩指著一個背著藥簍的人。
“你看那位醫者,他帶的草藥是免稅的......醫人者,助民生也......”
她聲音溫軟,卻比秦明的話更讓胡亥聽得進去。
忽有一陣喧嘩,幾個兵卒正圍著一輛馬車爭執。
三人走過去看,原是個楚地商人,車廂裡藏了幾匹蜀錦,卻沒帶通關文書。
商人急得滿頭汗,說著還有些生硬的秦話。
“小的是第一次來,不知規矩……”
“按秦律,沒‘傳’要罰沒貨物。”
看見秦明他們準備過來看熱鬨,便有將士準備上前驅散。
但看到秦明腰間的令牌時,又突然停下腳步。
令牌不是很認識,但絕對是他們惹不起的存在......
守軍校尉拱手向秦明行禮,秦明微微頷首。
胡亥拉了拉秦明的袖子,眼裡帶著求情的意思。
孩子總歸是有些心軟,況且他在宮裡見慣了法外開恩。
秦明卻搖了搖頭,對商人道。
“你從江陵來,沿途的驛站該有告示,通關需持‘傳’。
這次罰半,餘下的讓驛站幫你補‘傳’。
記住,大秦的律法,對誰都一樣。”
商人千恩萬謝地去了。
胡亥有些失落。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先生,他挺可憐的......”
“可憐?”
秦明指著關內的商隊。
“那邊有趙地的鹽商,帶了三百石海鹽,那邊是燕地的工匠......
他們都按規矩辦了,若縱容了一個,對其他人公平嗎?
大秦的律法不是為了為難誰,是為了讓這天下的車輪,都順著轍走......”
胡亥低頭看著腳底下的車轍印,深深淺淺,卻都朝著一個方向......
走至中原地界時,遇上一場暴雨。
三人在一處鄉邑的驛館避雨,夜裡聽得隔壁屋有哭聲。
胡亥披著衣服去看,秦明與詩詩在他身後跟著。
是個婦人抱著發高燒的孩子,漢子急得直搓手。
這種天氣,一時間根本沒法帶孩子去看醫。
詩詩摸了摸孩子的額頭,回頭對秦明點頭。
秦明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個小瓷瓶,倒出三粒藥丸。
“用溫水化了灌下去,明早就能退。”
婦人半信半疑,漢子卻麻溜的接過藥丸。
“這位先生看著是貴人,不會騙咱們。”
這話是故意說給秦明他們聽的,還有就是他此時實在是沒彆的辦法了......
不出意外,天亮時孩子的燒退了。
婦人要磕頭謝恩,卻被詩詩攔住。
漢子非要把隨身僅有的半袋新麥塞給他們,依舊被秦明他們給拒絕了......
“先生,你那藥丸是什麼做的?”
路上,胡亥忍不住問。
“是用草藥熬製專門用來治療發熱的。”
秦明頓了頓繼續道。
“這天下每種草木都有它的用處,就像每個人,哪怕是鄉野村夫,也能守著一方土地過日子。”
他看了眼胡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