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小摞圖紙,放在了眼前。
“這是我在琅琊海邊觀潮時悟的東西,夫子幫著看看,有沒有跑偏......”
紙上寫的是關於“動靜相生”的論述,字裡行間既有道家順應自然的影子,又帶著儒家入世的務實。
荀夫子逐字看完,沉吟片刻後才開口道。
“你把海的‘動’與道的‘靜’揉在一處,倒是新奇......
隻是照秦明小友這麼說,農家的事,你是打算讓它自己‘動’起來?”
“天地間的事,本就不是捆著能理順的,”
秦明端起自己的茶盞,水汽氤氳了他的眉眼,
“農家的根在田裡,不在爭鬥裡。
就像這藏書閣的書,若總鎖著不翻,油墨也會逐漸變模糊的......”
聞言,荀夫子的目光再次落在窗外隨風搖曳的竹影上。
“你倒是看得開......
隻是這天下的‘動靜’,哪有觀潮那麼簡單?
始皇帝的劍,六國的恨,還有那些藏在暗處的野心,可不是海風能吹平的......”
“所以才要來看書啊。”
秦明拿起案上的《易經》。
“夫子常說‘窮理儘性’,我做的,不過是讓這‘性’有處可生罷了......
就像天明那小子,總不能讓他手裡的劍,隻知道往人身上砍......”
荀夫子聞言笑出聲,指節下意識的敲了敲案麵。
“所以你帶他來小聖賢莊,是想讓他沾沾文氣,還是想讓儒家的規矩磨磨他的野氣?”
“都有。”秦明坦然道。
“他是墨家巨子,手裡握著的不隻是淵虹,還有一群人的生計......
總不能讓他憑著一腔熱血,一不小心再把路走歪了......
夫子這裡的書,能讓他知道,除了‘俠之大者’,還有‘道之廣者’......”
兩人正說著,窗外從遠處傳來一陣爭執聲。
以他們的耳力隱約能聽到“白馬非馬”,“黑馬踏人”的辯詞,以及混著張良溫和的調解聲。
荀夫子側耳聽了聽,對秦明道。
“你聽,這就是‘動’。
名家要爭個麵子,卻被天明橫插一腳,子房還要圓這個場子......
總之最後總會有個結果......”
秦明望著窗外晃動的竹影,輕聲道。
“就像這天下,總要爭,總要辯,最後才能找到那個‘生生不息’的理。
我做的,不過是在他們爭得太凶時,遞杯茶,讓他們歇歇腳罷了......”
荀夫子撫須頷首,重新拿起秦明的寫滿了幾張紙的‘動靜之論’。
“這些東西留下吧。
讓弟子們也看看,海風裡吹出來的道理,和書裡悟出來的,究竟有什麼不同......”
辯合結束後,天明被小聖賢莊的弟子們簇擁著往回走。
一路上淨是“天明巨子好辯才”“那公孫玲瓏臉都綠了”的讚歎聲。
他撓著頭嘿嘿直笑,腰杆卻不由自主挺得筆直。
路上遇到顏路後,天明便跟著他來到了藏書閣。
顏路朝藏書閣的方向瞟了一眼,眼底帶著笑意。
“進去吧,荀夫子和秦先生許是在等你呢。”
天明眼睛一亮,像隻脫韁的小鹿,噔噔噔就往藏書閣跑。
剛到門口,就被門檻絆了一下,踉蹌著撲進了藏書閣.....
“先生先生,我贏了!那個公孫家的胖大媽被我說得沒詞兒了!”
看著興奮的天明,秦明笑著點了點頭。
“這位是荀老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