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警官看花蕊態度有鬆動跡象,繼續勸道“以後這事你多擔待點,惹不起躲得起吧,不要跟他們置氣,他們住院幾天就走了誰還認識誰啊,你說呢?”
此時胖輔警手裡拿著的出警終端平板又發出刺耳的警鈴聲,催促著說“舒警長,又來警了,趕緊走,一早上接班搞到現在,基本都沒停過,不停的來事!”舒警官邊勸著花蕊邊問胖輔警“又是啥警?哪地方?”
胖輔警在平板上劃拉著,操作完看看抱怨一聲道“老地方!又是夏勤胡同,小攤販搶地盤又打起來了”邊說邊撥通報警人電話“我是派出所的,你是報警人麼?你報的警吧!現在什麼情況了?嗯嗯,哦,還在吵麼?知道了,我們馬上就到”掛上電話,胖輔警向老民警攤著雙手擺著無奈姿勢。
舒警官歎口氣對花蕊說“我們這邊還有其他警情要處理,你自己調理一下情緒吧,看開點。有委屈找護士長反映下。”說完帶著輔警匆匆就走了,隱約傳來舒警官對輔警說道“打電話給薄立醫院保安問現場什麼狀況?可需要我們趕過去了……”。聲音隨著腳步聲漸漸遠去,警車發動聲伴隨著警笛聲刺耳的劃破長空。
人群散儘時已近正午。小王中午趁著護士站沒人,散步進來,看到花蕊呆坐在護士站,值班前台隨意擺放著一份打開的盒飯,筷子散亂的擺在一邊,土豆絲炒肉片,黃瓜炒雞蛋,米飯像是被略微動過,挑開的米粒四散開零星的躺在前台桌子上,有幾粒還粘在了值班記錄本封麵上。
投訴本上的"服務態度差"幾個字被塗成了黑疙瘩。小王遞過食堂打的粥,安慰道“剛從食堂打來,補脾氣虛弱的,剛吵完體虛”
花蕊忍不住破涕為笑“你才體虛……你吃過沒有?”接過小王遞來的粥,輕聲說謝謝。
小王說“食堂飯菜擠不出一兩油,沒胃口”看著花蕊笑出聲來說道“還是笑起來好看點,生氣不值得,上午警察雖說是和稀泥,不過講的也不是沒道理,自己乾生氣劃不來”
花蕊呼出一口氣,勉強擠出笑笑點頭,半晌對小王說“謝謝你!今天在護士長麵前為我說話。”小王說“應該的。”花蕊突然哽咽:"實習時老師說護理是神聖職業,沒教我怎麼應付這些..."頓了頓讓自己心情平複下來,語氣不再發抖,又慢慢說“雖然以前在icu也經常被投訴,不過今天還是呢個忍住”小王還想再勸勸,聽見門口電梯“叮”一聲。
此時老耿從打開的電梯裡麵走出來,手裡拎著兩份盒飯,左右搖晃著,跟小王打招呼道“一上午都在門診大樓坐診,現在才忙完,我去食堂二樓貴賓區買了兩份盒飯,建軍你還沒吃飯吧?”壓低聲音神秘說道“特供院領導吃的,來嘗嘗”,忽然又看到花蕊紅紅的眼睛,問小王“乾嘛呢,把我們家小護士都聊哭了,不過還得是建軍你魅力大,平時花蕊都不怎麼說話的,跟你聊的挺熟。”
花蕊聞言板下臉說“耿主任又瞎說不理你們了”說完低下頭不再說話,把值班本封麵的米粒用手掌拂開,寫著每日值班本記錄。
"小花!"走廊裡傳來喊聲。是護士長聲音,:"22床趕緊換吊瓶!"
老耿繼續衝小王眨眨眼,"可以啊,把咱們院最難哄的護士逗笑了。"
花蕊抓起體溫計盤落荒而逃,馬尾辮掃落台麵上的棉簽。
聽小王將上午的事情說完,老耿望著花蕊背影苦笑:"上周兒科有和來會診的患者家屬潑了她一身中藥,愣是沒哭。這丫頭不壞就是性子急。今兒倒讓你惹紅了眼。"
兩人趴在醫生辦公室桌子上吃盒飯時,老耿袖口露出手腕上的牙印。"今早被焦慮症患者咬的。"他輕描淡寫地蘸碘酒,"要擱以前早報警了,現在?"他指指牆上"零投訴科室"的錦旗,"院長說再被投訴扣全年績效。"
“像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在我們這裡都不算事,每天都有,能怎麼辦,打落牙齒自己咽下去”老耿塞進嘴裡一塊排骨繼續說“這二樓食堂菜真不賴,香!上次也有跟我吵的,我當時就陪笑臉啥都順著他話說,結果對方也不好意思繼續沒羞沒臊”
小王拍了老耿肩膀一下,打趣說道“上學那會沒發現你這麼圓滑啊。”老耿說“苦練七十二變化,笑迎八十一磨難,不圓滑沒辦法都是經驗之談啊!”老耿側過頭看著小王意味深長的說道“就拿建軍你來說,剛畢業那會意氣風發,咱班同學聚會就屬你最風光,好多女同學都暗戀你,我那個時候羨慕嫉妒恨,”老耿不理小王的抗辯,道“那個時候看你精神狀態多好,不過沒幾年在看你就有點萎靡不振了。建軍啊,與天鬥人損;與人鬥自損。資治通鑒你最近在讀吧,你咋不看看東晉的陶侃,何必學那蘇峻。就像今天的事情,花蕊忍忍其實也就過去了,回過頭想想又不是深仇大恨,芝麻綠豆小事想開了也就氣順了,自己身體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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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看著老耿誠懇的眼神,佝僂著脖子托著滄桑的臉龐,曾經站立的花白頭發如今已蔫臥在頭頂,四十多歲的年紀被臃腫的身邊磨滅成龍鐘老態,忍不住歎道”你身體咋樣?看你臉色也不好”
老耿把吃完的飯盒收拾好,就如高中學時的習慣將用過的一次性筷子插在飯盒蓋子上,以前被父母罵是插墳頭揍過很多次,但是習慣一直沒有改,自嘲說是自掘墳墓置之死地而後生。老耿遞過來紙巾給小王,擦著嘴笑笑“體檢數據不比你好哪去,醫不自治,治得好病人治不好自己,因為隻緣身在此山中,哈哈”老耿拍拍小王說“住兩周了,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再住下去也無濟於事,保持良好心態有助於健康恢複,定時來複查,先不著急上班,”
窗外陽光已經被烏雲隱藏,風吹起來的時候天空飄起細雨,鍋爐房後牆新拉的晾衣繩在風裡搖晃,繩子上的衣服像掛在屋簷下的晴天娃娃一般隨風搖曳,被雨打濕的脖領無助的耷拉著,又像是在垂聽雨水的傾訴,漸漸的視野朦朧在灰暗的雨景中。花蕊推著治療車匆匆走過,車上是29床的降壓藥和繃帶。小王忽然發現她換了雙嶄新的護士鞋——左腳後跟貼著創可貼,想必是被肥皂水泡爛的舊傷還未好全。
老耿按亮手機屏,家庭合影裡三歲女兒舉著聽診器笑得燦爛。"閨女說爸爸是超人。"他熄了屏,"其實我們連晾衣繩都管不好。"
小王坐在自家那張老舊的布藝沙發上,雙手捧著熱氣騰騰的茶杯,感受著出院後第一天的家庭溫暖。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廚房裡傳來玉梅忙碌的聲音,還有飯菜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
"玉梅,彆忙活了,過來坐會兒。"小王朝廚房方向喊了一聲。
玉梅擦了擦手從廚房走出來,身上還係著那條洗得發白的藍格子圍裙。"馬上就好,給你燉了點排骨湯,老耿說你需要補鈣。"她在小王身邊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今天感覺怎麼樣?頭還暈嗎?"
"好多了。"小王放下茶杯,握住妻子的手,"倒是你,這幾天又要上班又要照顧我,累壞了吧?"
玉梅搖搖頭,嘴角揚起一絲疲憊但滿足的微笑:"說什麼呢,你平時不也這樣照顧我和苗苗。"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小王深吸一口氣:"今天集團人事部來電話了,調令已經下來了。"
玉梅的身體明顯緊繃了一下:"怎麼說?"
"薄立醫院項目安保部,下周一報到。"小王的語氣平靜,但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茶杯,"說是臨時抽調,等項目中標後安保部組建完成後,再回原單位。"
玉梅皺了皺眉:"那麼遠?單程就得一個半小時,電瓶車也沒法騎了。"
"是啊,"小王苦笑,"不過工資待遇說加200交通補貼。"
"錢多錢少倒是其次,"玉梅歎了口氣,"主要是你剛出院,身體能不能吃得消..."
小王拍拍妻子的手背:"沒事,老耿說了,我這恢複得不錯。走一步看一步唄。"
玉梅欲言又止,最終隻是輕輕點頭。這時,她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我們車間主任昨天找我談話了。"
"哦?什麼事?"小王抬起頭。
"統計員劉姐不乾了,突然辭職,留下一堆資料沒人管。"玉梅的眼睛亮了起來,"主任問我願不願意去做檔案統計員。"
小王的眉頭舒展開來:"這是好事啊!統計員不用上夜班吧?"
"不用,正常白班,周末雙休。"玉梅的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期待,"工資跟現在差不多,但不用三班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