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戲劇化的結局,總是讓人難以捉摸,本以為一切按照計劃順理成章,本認為手到渠成的事情,最後都會旁生枝節。醫護的救人,火災的巡檢,物業的安保,教學的成績,人們都習慣自己的金科玉律,一以貫之。站在山頭望著遠處更高的山頭,幻想著山那邊會有更好的風景,怒極攀爬著,不顧荊棘,不管禁忌,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曆經千辛萬苦,艱難跋涉後,蹣跚站在更高的山頭,遠方屹立在麵前的是更高的山巒,隻有雲霧繚繞,虛無縹緲,虛幻的不真實,就好像自己心中一直縈繞,都無法揮去的夢魘,浮現在視野裡。
再回頭看看,自己原來佇立山頭,水墨丹青,水流淙淙,溪澗橫亙,山花燦漫,青鬆翠柏,繁花似錦,身後的群山連綿起伏,層巒疊嶂,鐵脊骨似的峰巒巨龍般蜿蜒曲伏。匍匐在自己的腳下,那是怎樣的情懷呢?就是那種永不滿足現狀,筆直往前衝的執著,不願回頭,不願停歇,失去了美好,錯過了真摯。
誰也回不了頭,徒增奈何,追思逝去,感懷曾經,矗立的山頭變成不堪的過往,雲煙般記憶潮水般湧上心頭,自以為早已經模糊不清消失不見的那一抹傷口,會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淡,卻不想濃的化不開的回憶腐蝕掉每一寸肌膚,形成永遠抹不去的瓷器上的璺,永遠都會扭曲著情感,刺痛著靈魂。
哪怕你再怎麼堅強也無濟於事,這壓在劉芳心口的巨石,每天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瘦弱的身軀,堅毅不屈的性格也好像被磨石反複的打磨,粗礪堅韌。雖然平時她小心嗬護,竭力隱藏,但是此刻就像被剝開外殼的荔枝那樣,柔軟細膩,敏感的隨時會擇人而噬。
劉盈恰好在這不恰當的時間,由於這不恰當的時機,出現在這不恰當的地點,她的出現像點燃火山噴發的劇震,劉芳騰騰的火焰在腹部燃燒,竄膛過胸,聚集在喉嚨,噴薄而出。
小王見劉芳身體突然僵直,直勾勾盯著劉盈,眼神越來越鋒利,越來越冷酷,越來越無情,射出來銳利目光,想要刀子般直插劉盈心口。手指頭因為壓抑變得抖動,越抖越厲害,身子挺直一把刀鋒,頭頂白熾燈投射到身上的影子,也像鋒利的刀刃覆蓋在怯生生站在門口劉盈臉上。
小王抓緊劉芳胳膊,另一隻手挽著她腰,輕輕搖晃,希望能將她從深深怨恨和執戀中喚醒。
胖護士看下icu屋內牆上掛鐘,指針指向半點,麵無表情的在手中文件夾上寫著,嘴裡念叨著,“探視時間結束了,18床,19床,20床,25床要繳費!”從夾板掏出四張催款單,白發老太太接過,胖護士抬起頭,溫柔提醒,“王部長,老爺子的錢您兒子轉過了,這個單子你就看看就行”老太太接過單子,對折,再對折,輕輕放進手裡的布袋裡。
布袋發舊,泛黃,剪裁整齊,英文字母的皮革標牌,凹凸著,微μ泛著皮革亮澤,金黃拉鏈拉環,精致靈巧,琺琅蛇頭卡扣,綠幽幽的寶石眼睛,奪人心魄。包裡塞著病曆,膠片,露在包外一截,包拉鏈不能完全拉上。老太太捏捏劉盈胳膊,劉盈茫然轉頭看她,老太太笑笑,從包裡掏出派克鋼筆和便簽紙,鋼筆在紙上飛速滑動,合上筆帽,撕下最上麵一張便簽紙,遞給劉盈,“有機會找我,我挺喜歡你的,一起禱告哦”
說完微笑朝小王點點頭,離開。劉盈手裡握著紙條,上麵是一串電話號碼。胖護士手裡20床的催款單已經遞到中年婦女手上,她哆嗦的看這上麵數字,絕望的紅著眼睛,臉色蒼白,顫巍巍望著裡麵病床,無助的耷拉著腦袋,手垂下來,轉身慢慢走向電梯,胖護士不忘催促”彆忘記三天內抓緊交,上次拖那麼久”
小王瞥著婦女落寞的背影,感覺身形抖縮小一圈,忍不住歎口氣,不知道什麼的沉重負擔,壓在這平凡的婦女肩膀上,看來也是久病床前家底掏空,不幸的事情千千萬萬,不幸的人卻又千篇一律,災難,疾病,貧窮,愚昧——多少年來幾座大山都會壓的平民喘不過來氣。
圓臉漢子急匆匆脫下外罩想要離開,胖護士攔住他,把催款單塞到他手裡,“交款!”圓臉男瞅著走廊上,沒有看到同行老者身影,嘴裡嘟呶著,“人呢?”不情願接過單子,瞅一眼數字,嚇一跳,“這麼貴,要三萬!”
胖護士冷冷哼一聲,“哪一樣治療不花錢,吃的用的,喝的,藥都是進口藥,天天都在燒錢,跟你大哥商量吧”
說完不再理睬他,轉頭手裡握著18床催款單,看看身邊劉盈,又看看經常來的劉芳,有點犯難,不知道該遞給誰。小王見狀,連忙上前接過單子。胖護士剛才和小王一起參與救火,對於他的臨危不亂,冷靜處置,立馬心生好感,對他專業化操作,和對消防的深刻理解,不由得打心裡欽佩。
態度和藹的笑著說,“老太太雖說還沒醒,但是心率平穩,腦ct還好,可能還要觀察幾天,就是腎不好,透析麻煩,能有個手術也不是不行,換腎唄,就是腎源……錢也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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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感謝著,瞥見數額——五萬,皺著眉頭,之前五萬塊錢,是自己拿來的和解補償款,現在又要五萬塊錢,該怎麼辦?胖護士看到他為難的樣子,無可奈何的聳著肩膀,勉勵著,“儘量籌錢吧,真不行……嗨!”住口返回裡麵,大門又緩緩關上。
物業還要圍繞著現場拍照,處置,保潔也匆匆趕到,走廊上亂哄哄的。小王把單子塞進褲兜,想要帶劉芳先離開。劉芳此刻還是緊緊盯著劉盈,越想越氣,衝上前去,毫無征兆抬起手抽在劉盈臉上,罵道,“掃帚星!你到哪哪不得安穩!媽遲早被你害死”
這一巴掌響亮,清脆,引得走廊眾人紛紛側目觀望,劉芳打完,狠狠跺著腳,推開防火門跑了出去。這些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眾人都沒反應過來,還想吃瓜的群眾,看到人跑了,失望的撇著嘴,砸吧砸吧的,都在低聲竊竊私語,交流著,
“兩個都不錯,這小子真有豔福”
“好像還是姐妹”
“你咋知道是姐妹,還你妹呢!”
“傻d,你沒看見兩個眉角很像啊”
有膽大的斜眼偷偷瞅著小王,
“這男的長得還行”
“也是個海王,上次陪著跑著那個,今天又陪著被打這個,左擁右抱,齊人之福啊”
小王被說的臉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想罵又張不開嘴,憋屈著又委屈,又沒辦法解釋。劉盈被打的一瞬間,有點懵懵,捂著臉。很快驚醒過來,滿臉怒色,喊叫劉芳,“劉箐!你彆走,你憑什麼打我,”惱怒的追出去。
小王暗歎“真是冤孽”正要隨後追出,物業乾瘦經理眼疾手快,攔住小王,小王停下疑問,“乾什麼?”
“不好意思啊,老哥,你是火災現場唯一的人”
“不對,還有個老頭”
“哪個老頭,沒看到,我就看到你在滅火”斜眼瞅著地上空滅火器瓶。
“你是康安物業的?張經理”小王盯著張經理胸口的銘牌,印著“康安物業,張經理”
”是的,等會消防會來,要火調”
小王冷哼一聲,“你也知道要火調!不是我,早就燒通天了”小王看到康安物業就聯想到周主任,想到改製合並,氣血上湧,反而逼近,質問,“你做的好物業!我來問你,排煙風機為什麼被鎖,手動閥為什上鎖,垃圾桶為什麼可燃?上麵發泡的塗料根本不合格!防火門為什麼沒有常閉,這裡禁止吸煙為什麼沒有警示牌?沒為什走廊沒有配備滅火器?頂上的火警報為什麼不響?走廊上麵自噴為什麼不動作?你們有沒有維護保養?有沒有月檢自查?還有……”小王俯身拎著空瓶,指著年檢標簽,”這還是三年前的維修記錄,你又沒有每年定期檢修保障安全可靠,這個滅火器我用的時候壓力表都是紅色區域,你們吃乾飯來了就知道擺拍”
小王把空瓶子塞進張經理懷裡,巨大的慣力加上瓶子重量,張被推的後退好幾步才站穩。
“我沒懷疑你失火,你倒來找我茬,你是哪個蔥?算老幾”
幾個保安聞言,都湊過來,簇擁著張,圍攏把小王包圍。
張有恃無恐,冷笑,“我懷疑火是你放的”
“放屁,放你媽的!”小王怒極,破口大罵!
“還搞罵人,我們報警了,警察還有消防就到,你跑不掉,搜他身”
三四個保安緊緊圍著小王,小王嗬斥,“你們誰敢動我?”
一個疤臉,一臉凶相的黑皮保安,從身後一把摟緊小王,“快點,拽住他”
小王剛救火身體力氣已經虛脫,根本沒有辦法掙脫。兩個保安控製小王雙手,另外一個保安伸手就摸向小王外套口袋,摸到胸口內口袋時候,驚喜叫道,“找到了”
掏出小羅給的香煙,遞給身旁張經理。張掂著煙盒,皮笑肉不笑,”人贓俱獲,這就是你抽煙引起的“
小王怒目,呸的,“瞎你的狗眼,你仔細看好了,煙頭都不一樣”
垃圾桶雖然被燒的麵目全非,但是桶底周邊還有零星的煙頭。
“等警察來了,看你可囂張”
電梯緩緩上升,停在四樓,電梯門打開,裡麵衝出來三四個抱著消防器材的消防員,隨後走出的赫然是舒警官。
一看到小王被控製住,驚訝萬分,“王建軍,這是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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