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雄嘴角掛出一絲冷笑，真想附耳對她說這是區長授意，可又不能出賣領導，便服了軟道：“既然書記有異議，這個事下次再議，散會！”
會議一結束，李偉雄就跟著蘇黛玉去了801，程知書早安排了其他服務員過來服務領導，茶水遞進去後，程知書關上了裡間的門，將街道辦的老一、老二單獨關在了裡麵。
蘇黛玉坐在主坐的單人沙發上，李偉雄則坐在右手邊的客座沙發上，他開門見山道：“蘇書記，把福鑫廠給征崴國際，你到底有什麼顧慮？”
“偉雄同誌，你彆怪我會上駁了你的麵子，征崴給的條件是什麼，你都不沒跟我講，我能稀裡糊塗就把這麼一個大廠給賣了嗎？”蘇黛玉語氣溫和，卻擲地有聲。
李偉雄淡淡一笑道：“書記，我們主要看重的是征崴國際的實力，招商引資成果以及後續所帶來的產值和稅收，這叫放長線釣大魚。”
“聽你的意思，條件不怎麼樣吧？”
其實，會議材料裡沒有體現企業給出的條件，她就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
李偉雄伸出三根手指頭說：“出讓價格總共3個億，包括承接工人和管理層工資約5000萬，以及2.5個億的銀行債務。福鑫廠債務3個多億，那剩下的1億債務我們自己承擔。”
蘇黛玉慍怒道：“這是白菜價！他們是搶劫，我們是賤賣國有資產啊！”
“書記你不要危言聳聽，這都是形勢所逼，福鑫廠這個爛攤子，能有人出手，就不錯了。福鑫廠的地皮雖然有189畝，12.6萬平方米，可市場價每平米隻有1300元，征崴國際又瘋狂壓價，要求按照800元的標準出讓，取個整數就是1個億。”
蘇黛玉心說這特麼算的什麼糊塗賬，再問道：“使用年限呢？”
這其實是個很核心的問題。
李偉雄欠了欠身說：“還沒有談。”
“土地使用性質是不能轉變的吧？”
“按道理是這樣的。”
這也是個關鍵問題，25年左右還好說，如果40年、50年，那可真是以租代售，徹頭徹尾的賤賣國有資產！
問題是，看李偉雄遮遮掩掩的樣子，應該是超過30年使用期限的。
至此，蘇黛玉基本確定，征崴國際這是趁火打劫，欺人太甚，或許是區政府幫它站台，李偉雄一味媚上，或許李偉雄和征崴國際私下達成了某種交易，最終促成了犧牲福鑫廠和街道的悲涼局麵。
她感到憤怒，也感到無奈，為什麼在大是大非麵前，總有些領導迷失方向呢？
蘇黛玉隱忍不發，又問了一個尖銳的問題：“征崴國際拿來做什麼？”
“建設高科技產業園，搞航空航天、國防軍工、交通運輸、電子信息、智能裝備等領域所需新材料的研發、製造、銷售和服務，這兩年區裡重點部署的正是高科技新興產業園，我們街道缺這麼一個龍頭，而征崴國際的引入完全符合區裡的戰略規劃。”
蘇黛玉避而不談區裡的部署和街道的發展，擺擺手說道：“其他我不想說，我現在隻想算筆賬。你看哈，福鑫廠的廠房、食堂、宿舍等建築5年前翻新過一次，質量好、年頭新、設備完整，總共8萬平方米，起碼能賣到2000元一平方，那就是1.6個億，其他設備、車輛等各種物資物料也能賣個3000萬，這就1.9個億了。
關鍵是，福鑫廠的地皮位置不錯，工廠不行了，可地是值錢的，它就在兩條高速路出入口的下麵，一腳油門就上高速了，穿過一條隧道就到了市中心，即便不走高速，也就十幾公裡；而且它大啊，那麼一整大塊地，值錢。
偉雄同誌，剛才你說錯了，市場均價是1500元一平米，不是1300，因為它麵積大，建築麵積也大，使用率高、性能好，絕對能溢價到2000元以上，就算2000元吧，12.6萬平方米，也有2.5個億了。這麼一算，都有4.4個億了，李主任，你們跟征崴國際是怎麼算的賬？我當初考慮過掛牌出讓福鑫廠，就算過這筆賬，怎麼說也能回籠幾千萬上億的資金，結果呢？”
李偉雄不屑的嗬嗬笑了幾聲道：“書記，你以前在機關乾太久了，又是宣傳部這種不搞經濟和產業的部門，賬不是這麼算的。”
蘇黛玉反擊道：“那也不能太便宜了征崴國際吧？還有，按照現在的條件，剩下的債務怎麼辦？我們不能就這麼把閨女嫁出去，落得兩手空空還欠了一屁股債吧！你說呢？李主任？”
李偉雄內心裡其實是不敢算這個細賬的，蘇黛玉雖有誇張成分，可也差不了多少，福鑫廠是可以實現以資抵債的，但他不能服軟，不能鬆口，遂辯解道：“剛才我都說了，我們要看長遠，以後征崴國際帶來的影響和稅收是巨大的。至於剩下的那1個億債務，通過出讓其他鎮屬企業，回籠大部分資金還銀行貸款；剩下的小部分，區政府承擔。”
“區長答應了？”
“當然，要不然我也不會開這個會，也不會跟你講這些……”
李偉雄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自己被蘇黛玉套了進來，此事他是斷不能把區長祁自華牽涉進來的，可剛才一時大意說漏了嘴。
蘇黛玉心中暗暗冷笑，果然有貓膩，此前，李偉雄支持的不是征崴國際，而是轄區的一家房地產企業信實集團，想走工改居，她可不想祖上留下的這點國有用地再建成樓房，密密麻麻的都成了住宅區，成了名副其實的睡城，產值沒有、稅收沒有、管理問題一大堆。
她意味深長地一笑，問道：“區長啥意思？”
既然到了這個份上，李偉雄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平靜地說：“區長說東陽區能引入征崴國際這樣的大企業，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蘇黛玉沒有就區長的話題講下去，兩人陷入了沉默。
過了半分鐘，蘇黛玉打破了沉默問：“沙坑村怎麼說？工廠的地是村委的。”
“沙坑村不還是聽街道辦的？”李偉雄冷哼一聲，反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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