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剛說：“公安已經拿到屍體，做了屍檢，確定是自殺。他叫蘇大金，農產品廠工人，昨天跟老婆吵吵了幾句，想不開，半夜爬起來，把一瓶敵敵畏全喝了。結果，家屬反誣是我們把他害死的。現在這些刁民真是無法無天，什麼事都往政府身上賴。縣長，我們就是太仁慈了，搞得誰都想來碰瓷。”
“你說這些沒用，我問你怎麼解決問題？”吳寬問。
於剛想了想，小眼睛瞄向林居正，嘿嘿一笑道：“這個事得請林縣長出馬！”
眾人目光齊刷刷看向林居正。
林居正一頭霧水，我這剛來半天，怎麼扯到我身上了？
利娟似乎明白怎麼回事，畫著濃妝的臉上露出了詭秘的笑容。
常務副縣長崔新國搖頭一笑，道：“老於，林縣長剛來第一天，你開什麼玩笑？”
“我是認真的。”於剛顯得一本正經，隨後扳著手指道，“第一，林縣長現在分管農業局，縣農產品加工廠是農業局的下屬企業，從責任分工方麵來說，林縣長牽頭沒毛病；第二，農產品加工廠為什麼走到瀕臨破產的境地？2000年，原縣委書記，也就是現在的汝夔市長，他主導了一項浩大工程，發動農民毀田修建了一萬多畝的蘋果園，05年掛果、出售，第一年銷路不錯。但好景不長，06年蘋果價格暴跌，產能過剩，賣不出去，很多都爛到了地裡，農民怨聲載道，要毀掉蘋果樹改種小麥、高粱，那怎麼行？那可是丁市長的心頭肉。當時農民跟政府鬨得水火不容的。
東陽區政府對口扶貧後，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說要提高蘋果附加值，於是投資600萬升級改造了縣農產品加工廠，引進了先進設備，收購了農民的蘋果，搞什麼濃縮蘋果汁，要出口歐美。結果呢，生產出來不符合國際標準，浪費了不少錢；後來就搞蘋果醬、蘋果乾，也競爭不過西北省、江北省，又賠了一次，折騰來折騰去，加工廠就瀕臨破產了。
那個扶貧乾部叫奚兆南，他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個爛攤子。縣裡是兜不了底的，請東陽區來解決，順理成章。第三，林縣長27歲就提拔為副縣級，絕對是能力超群的優秀乾部，而且高學曆，來自發達的大城市，一定有辦法，也一定想大展身手，是吧，林縣長？”
於剛說完，笑眯眯如笑麵虎一樣望著林居正。
原來把農業局給我管，目的為了這個！
林居正不動聲色、不閃不避地回望著對方，心中不禁暗自腹誹：特麼的我剛來，這人就給我使絆子、上眼藥，到底為什麼？此前我和他沒有任何交集，怎麼會針對我呢？另外，奚兆南肯定是和於剛有什麼過節。而丁盛的老爹丁汝夔此前在這裡當過縣委書記，萬畝蘋果園到底是政績工程還是民心工程？
心思閃動著，他並不急於表態，看看還有哪些領導跳出來落井下石。
果然，沒等縣長說話，副縣長利娟笑吟吟地說：“我覺得於縣長說得有道理，解鈴還須係鈴人嘛。”
常務副縣長崔新國像是經過深思熟慮一樣，點點頭道：“萬畝蘋果園的事情，比較敏感，牽涉到了政治因素，大家都心知肚明哈，所以必須保住；還牽涉到了果農的收入和生存問題。農產品加工廠的難題不解決不盤活，果農的蘋果銷路就是個大問題。我們搞了幾年搞不出個所以然，無非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嘛，所以，我相信，林縣長年輕，腦子靈活，見多識廣，一定有辦法一攬子解決這些問題。”
分管工業、招商等板塊的副縣長彭程看不下去了，大聲說：“農產品廠的上訪問題是人民內部矛盾，工廠起死回生是發展問題，果農要鏟除蘋果樹是政治問題，而且都是曆史遺留問題，不能混為一談，更不能一股腦兒地塞給林縣長，人家初來乍到，吃得消嗎？總要給個適應和緩衝時間吧？我建議，既然林縣長分管農業局，就會同信訪、維穩、公安和屬地街道辦，先解決好工人上訪問題，其他的還是按照此前的分工執行。”
於剛不悅地盯著彭程，冷冷一笑道：“其實，這都是農業局的事。”
縣長吳寬敲了敲桌子，冷著臉說：“彭程同誌說得對，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來解決。這樣吧，農產品廠的信訪問題由居正同誌牽頭，儘快妥善解決。果農要毀樹的事情，請屬地街道辦和鄉鎮做好解釋安撫工作，同時，要創新思路，幫他們擴寬銷路，馬上九月份又要摘果了。”
縣長發話，安排得合情合理，其他人便沒有意見，林居正也點頭表態儘快完成任務，不過他提出了一個疑問：“農產品廠拖欠工人一共多少工資？”
“180萬。”於剛回答。
“銀行貸款有多少？”
“1500多萬吧。”
“資產抵過債務嗎？”
“不抵，設備落後、陳舊，該淘汰了，不值幾個錢。地皮是租的，也快到期了。”
事情的確有點棘手，林居正皺皺眉頭，沒再說話。
“林縣長，我給你指條明路，可以用最快的時間解決問題。”於剛忽然大聲說。
林居正平靜地望著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邢鋼集團知道嗎？我們縣最大的企業，占據了50的稅收，年產600多萬噸鋼鐵，職工一萬多人。當年建廠時，四處籌集資金，就從我們農產品廠借了200萬，快特麼的十年了都沒還，利息更是一分沒有。”於剛說，“如果林縣長能從邢鋼集團要到那筆欠款，問題不就解決了？”
林居正不是傻子，如果這筆賬好要，其他人早要回來了，這弄不好就是個連環套，他模棱兩可地說：“我剛來，兩眼一抹黑，我先了解了解情況。”
崔新國說：“邢鋼集團是大型國有企業，實力雄厚，這點欠款不難要。所以，問題好解決，穩定壓倒一切，請林縣長儘快搞定農產品廠的事吧。”
仿佛他是這個會場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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