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李偉雄盯著窗外的龍田河，河麵上漂著的塑料瓶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光，永益建設搞了幾年，如今又水質也沒見明顯改善，雨汙不分流，排汙企業不徹底整治，注定河流汙染會回潮。
三年前，列席區委常委會的蘇黛玉拍案而起的場景突然浮現，她為了保護遇龍河，當眾駁回了祁自華引入化工項目的提議。
指腹摩挲著真皮桌麵上的燙金名字，李偉雄忽然笑了起來，當年沒贏過的女人，如今連她的丈夫也要騎在自己頭上？
同一時間，福山街道813的辦公室裡，林居正正在看姚婉娛整理的龍飛村兩委委員候選名單。
簽字筆在“黃培光”的名字上劃出一道歪斜的線。
仇誌明為人太老實，是守成之君，不是開拓之主。
林居正不在的這三年多，龍飛村黃家突然湧現了一個年輕仔：黃培光。
他早年在鄉港讀書創業，積累了不少的財富，如今歸來，一門心思要撥亂反正，帶領村民更上一層樓。他思維活躍，想法大膽，乾勁十足，在村裡有一定威望。
突然，敲門聲響起，副主任歐陽秋走進來，說：“林書記，區住建局剛來電，說我們治汙項目的渣土消納場審批要延緩。”
林居正抬頭哦了一聲，請歐陽秋落座，他敲了敲桌上的《市重點工程綠色通道管理辦法》：“文件裡說民生項目可優先審批，勞煩歐陽主任再去問問，是政策有變，還是有人故意卡脖子？”
歐陽秋笑笑說：“這顯然是有人在搞事情。”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林居正重複著這句蘇黛玉主政福山街道時最喜歡說的話。
“三個標段，永益建設一個都沒拿到，心裡肯定不平衡，怕是要起幺蛾子。書記，您不知道，這幾年，這家公司承攬了街道很多工程項目，我人微言輕，攔不住啊。這家企業要價高、工程質量差、還總是拖欠工人工資，而且是層層分包，頭疼。”歐陽秋歎息不已。
如果蘇黛玉在，根本就不會讓這樣的公司禍害政府項目，陶禮明隻會一味地打太極，明哲保身，誰也不得罪，現在林居正回來了，或許可以改變這混亂、糟糕的局麵。
隻是，他著實沒有想到，三年後，林居正提拔了正處，成了自己的上級。不過，他很開心看到林居正提拔，也坦然接受曾經的下屬成了領導。
林居正聽後笑笑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螞蟻啃骨頭，慢慢來吧。”
他隻是個黨群線的副書記，不管財政和工程，那是曹永利的領地。
如果不是陶禮明點名要他負責遇龍河的項目，他也不會蹚這個渾水。他很清楚，隻有當了一把手，他才能真正地施展抱負，所以必須要升遷！
曹永利的豐田霸道停在區政府後巷時，時針剛過十點。李偉雄的司機早已候在拐角，見他下車，默默遞上一個牛皮紙袋。
“老曹，你都是街道辦主任了，有些事情還要我教你怎麼做嗎？”李偉雄坐在後排，車窗隻搖下三指寬，看曹永利依舊是懵懂的，低聲道，“你應該知道龍飛村的黃文通，當年為引入華興公司，蘇黛玉和黃實在、黃文通鬨得很僵。黃文通吃了虧，恨死了蘇黛玉。林居正被誣陷案，判得比較輕的張劍、紅毛仔和舒玟也都出來了。他們都算是林居正的仇人。”
“感謝老板指點，我知道怎麼做了！”
回到辦公室，曹永利指尖摩挲著牛皮紙袋的封口。
窗外的路燈在初秋的霧氣裡暈成模糊的光斑，袋中文件的棱角隔著薄紙硌著掌心——那是龍飛村拆遷補償的原始檔案，其中一頁的“魚塘損失評估表”上，“尚博評估有限公司”的紅章蓋得歪斜，評估員簽名“黃永勝”的筆跡與他表弟的簽名如出一轍。
手機在辦公桌上震動，連春城打來了電話：“主任，今天下午，林居正一個人去了龍飛村，估計是因為釘子戶的事。”
“他搞得定嗎？”曹永利冷笑道，“黃文通那邊你安排好了嗎？”
“妥了。”
“那就等著好戲看吧。”曹永利陰冷一笑，腹誹道：老子可不像當年的李偉雄那般仁慈，該出手就出手，該搞你就搞你，哪有什麼規矩可言？！
一念及此，他望著牆上的“福山街道重點企業名錄”，尚博評估的名字排在永益建設下方，嘴角扯出一絲冷笑——當年注冊這家公司時，特意用了表弟的嶽母作為法定代表人，連工商登記的聯係電話都是彆人的。
想查我？沒那麼容易。這幾家公司和祁自華、李偉雄深度勾連，誰敢查？查得了嗎？
他不禁哈哈笑了起來。
此時，在龍飛村的山頭上，林居正看著已經初具規模的古鎮，感到了一絲欣慰，這都是劉如意和華強城聯合打造的，這三四年雖然沒有讓古鎮騰飛，但也有了一些進展和改變，最起碼業態提升、人氣火爆。
隻是，那數十棟彆墅依舊荒廢在那裡，因為違建的自身原罪，至今沒有盤活。
一路陪他調研的黃培光說：“林書記，我回來龍飛村一年多了，我天天跑，天天琢磨，也跟清北大學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的蘭可石老先生請教過多次，對於盤活整個龍飛古鎮甚至龍飛村、小龍山我有了個清晰的概念，等下回到辦公室，我跟您詳細彙報。”
林居正點點頭說：“可以。龍飛村是時候除舊布新了。”
正在這時，一個熟悉而俏麗的聲音響了起來：“林大書記，好久不見，你還是那麼帥呀！”
林居正扭頭去看，是劉如意。他履新後，劉如意出差在國外，剛回來。
“你還是沒變，瘦成紙片人，真怕一陣大風把你刮跑了。”
劉如意咯咯笑道：“你舍不得呀？”
“劉總，這幾年你搞得不錯，不過還欠點火候，你啊，該多投點錢才行。”林居正轉入正題。
“規劃先行，沒有好的規劃，我投個屁錢。”
黃培光說：“林書記正和我商量這個事。”
“那回辦公室裡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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