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林居正回到街道辦，批閱完堆積成山的文件，練習起了書法。
忽然，姚婉娛飄然而入，藏在他身後，偷偷看他寫字。
林居正正在臨摹李煜的詞：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姚部長，你那麼大個人，還跟我躲貓貓，真以為我心無旁騖在寫字啊？”林居正笑道。
“林書記原來也六根不淨呀，我還以為你是唐僧呢。”姚婉娛咯咯笑個不停。
“姚部長，你如此愛笑，真不怕佛祖都被你笑動心了？”
姚婉娛嬌聲笑了笑，嗔道：“人家不怕，就怕心動不知道行動。”
林居正手裡的筆停了一下，旋即又重重寫上了一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書記，您在寫什麼？”
“李煜的詞。”
“您的字好漂亮啊。”姚婉娛剛才心思很亂，根本沒看他寫什麼，這才注意到林居正的毛筆字非常俊美瀟灑。
“謬讚，謬讚。”林居正在蔚南時，八小時之外時間多了很多，除了看書、運動，就是學習書法，文聯主席親自帶了他一年多，結果，林居正的水平很快就超過了老師，後者曾讚歎他是書法天才。
姚婉娛眼珠轉了轉說：“我聽到一個笑話，說一個官員，每天在各種文件上簽字，把‘同意’兩個字練得是出神入化，後來被邀請進了書法協會。再後來，參加市裡麵的書法比賽，初賽就寫了‘同意’二字，勝出了。
到了決賽，彆人都寫的是詩歌、對聯啥的，他不能再寫‘同意’啊，憋了半天，最後編了一首詩。哎呀，人家年齡大了，記性不好，得看看手機短信。”
她說著掏出手機翻了一陣，念道：“同字不同意，同意不同字。字同意不同，意同字不同。然後，得了第一名！哈哈哈哈……”
林居正也跟著笑，笑了一陣說：“可惜啊，我隻會寫‘擬同意’。”
“書記，您馬上就可以寫‘同意’了。”
街道副書記簽字多半都是‘擬同意’，因為前麵有管財政的辦事處主任和管黨委的街道書記，而辦事處主任有很大的決策權，尤其是財政，大多數時候簽的都是‘同意。’
林居正神色一滯，笑了笑說：“你這個組織部長，就會許我空頭支票。”
“人家哪有呀？這不是現成的嘛？！樓下那位進去了，主任之位非你莫屬呢！也是眾望所歸呀。”姚婉娛開心地雀躍了一下。
曹永利的辦公室在713。林居正的在813。
林居正看她那少女般的活潑，心裡有點觸動，在多個方麵，她可真像蘇黛玉啊。
“噓，隔牆有耳。好像是巴不得他落馬，我好上位一樣。”
“不是，我們都這樣想。他算個什麼狗東西，貪汙腐化，一手遮天，搞得街道的工程、財務烏煙瘴氣。”
林居正擺擺手，將毛筆倒掛在毛筆架上，兩人坐了下來，他笑道：“不提這個也罷。今天呐，我發現也是個俗人，看到黃實在、黃忠誠、黃文通他們被抓，心裡竟然很痛快，你說這是不是幸災樂禍？”
“書記，您要是這麼說，那俺更俗，我簡直開心得不要不要的。”姚婉娛說著，左手單手托腮，右手將長發撩到耳後，舉手投足都有著少婦的嫵媚，“黃培光我覺得不錯，仇誌明也值得信賴。咱倆沒看錯人，起碼能做到乾淨、擔當。”
林居正望了望姚婉娛，心思有點亂，慢慢喝了口茶才說：“仇誌明年齡也不小了，也該讓讓位置了，黃培光當選社區書記和董事長再好不過。當然，他得服眾。我搞這個競演就是給他說服村民的機會，如果不能解決古鎮的發展問題，恐怕就是唱戲的腿抽筋——下不了台啊，月底的選舉恐怕就會出亂子。”
姚婉娛道：“居正書記，您知道嗎？從組織工作的角度來看，風險其實蠻大的。”頓了一下，她又說，“但是，我支持您，您有魄力、有辦法、有創造、有擔當，一定能搞得漂漂亮亮的。”
“其實，我也是和尚的腦殼——沒法發）啊。”林居正摸了摸頭發，幸好，他的頭發依然濃密。
“啊？不是吧？會場上，您可是運籌帷幄、舍我其誰，帥得一塌糊塗的。”
“麻繩拎豆腐——彆提了。都是權宜之計。”林居正笑道，“不過，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
“書記您看呀，您真有文化，要我說，就隻會那句‘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老土了，咯咯咯……”姚婉娛越來越喜歡跟他聊天，人家出口成章，不是詩詞就是古語，還有歇後語，聽起來特彆有文化，而且用得恰到好處。
正說著，蘇黛玉的電話打了進來：
“居正，你咋還沒回家呢？”
“我在加班，馬上就回。你呢？”
“我在路上。”
掛了電話，林居正問：“你過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姚婉娛聽出那是他老婆，而他這句話是在送客，心裡不悅，體現在臉上就是黑著臉，嗔道：“沒事就不能來找您嗎？咱倆05年就認識了好嗎？比你老婆還早，真是的。”
林居正哈哈笑道：“不說這個了，你抓緊摸排，統一思想，咱趕緊把選舉順利地搞完吧。”
“一下子兩個班子成員被抓，其中還有主官，怕是去西川大學的培訓要推遲了。”
“推遲就推遲嘛。”
“人家好想出去散散心呢。”
“散心？組織部組織的活動，你可得上心，彆出事就好。”
“好啦，我走了，不耽誤你回家抱老婆啦。”她站起身，有些不自在地雙臂抱懷，忽然小聲說，“提前恭喜書記啦！”
“彆彆，聽組織安排。”林居正對於接任街道辦主任還是有所期待的。
俄頃，姚婉娛輕輕擺了擺纖細的手指，嫵媚一笑，飄然而去。
房間內滿是她留下的香氣。
林居正有點眩暈，心裡空落落的，特彆想念蘇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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