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淺笑,直視楊影憐:
“賢弟之才,令為兄刮目相看,江南讀書人大多隻知秦淮煙柳,自以為一身抱負,卻不知實為井底之蛙耳!
此詩雄渾而柔腸百轉,隻可惜賢弟非花木蘭,若出自女子之口,那便乃巾幗不讓須眉!”
楊影憐神色略微慌張,片刻後恢複正常,尷尬地拱手:
“小弟雕蟲小技,秦兄見笑了...”
崇禎擺手,之所以高度稱讚她,確實人家寫得極好。
此詩非常應景,體現如今山河破碎,神州各處烽火狼煙,既讚頌忠臣良將,又表達對女子不如男觀念的強烈不滿。
與當下時節和外麵的夜雨對應,方才贈送她美玉之舉,也被恰如其分嵌入其中。
真乃才女也!
下午在公堂上就曾納悶過她的名字,而這首詩,不正為柳如是寫給陳子龍那首驚駭世俗的《劍術行》嗎?如今竟贈給了自己。
以往的秦天,隻在網上看到過最後一句,其餘內容並不知曉。
收回直視她的目光,正了正身形,崇禎隨口朗誦起辛棄疾的《賀新郎·甚矣吾衰矣》:
“甚矣吾衰矣。
悵平生,交遊零落,隻今餘幾!
白發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
問何物,能令公喜?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情與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東窗裡,想淵明《停雲》詩就,此時風味。
江左沉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
回首叫,雲飛風起,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
知我者,二三子。”
“秦兄,你也喜好忠敏先生詩詞?”
楊影憐眼睛睜得大大的,美眼中儘顯驚訝。
崇禎露出一副崇敬之色,高聲說道:
“忠敏先生文武全才,二十餘歲時僅靠五十騎便突襲金兵大營,於萬軍之中生擒宋廷叛將,何其睿智驍勇!
一生致力抗金,卻常被奸小之輩掣肘,寫下該詞已到英雄垂暮之時。
先生雖老心境依舊孤高,滿腔悲憤令世人動容,倘若我大明多幾個辛棄疾,何愁流賊不破,何愁建奴不滅!”
“兄長所言極是,他鄉能遇知音,小弟三生有幸!”
說完堅定地抱拳拱手。
“秦某同樣如此!”
崇禎很莊重地回禮。
楊影憐欣喜若狂,繼而道:
“秦兄見笑,小弟本欲自今日生辰之後,便借用該詞之中兩個字作號,不曾想竟與秦兄心有靈犀!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柳枝雖柔卻耐風雨,柳便乃樹中君子也!
小弟手無縛雞之力,卻也心有家國,請秦兄往後,稱呼小弟柳如是!”
說完,再次作揖,態度虔誠而又肅穆。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崇禎心中大定,果然你就是“秦淮八豔”之首,那個傾國傾城,又讓後世敬仰萬分的煙柳女子!
一個弱女人,能有如此雄心與抱負,簡直令大多數江南文人自慚形穢。
“哈哈哈...”
崇禎不禁大笑,帶著感慨與欣喜,這小小的蝴蝶翅膀啊,冥冥之中還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