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被押來四人。
幾人都受了點小傷,其穿著涇渭分明,一看就知道屬於哪個陣營。
“你等為何械鬥,就當著本官再說一遍!”
崇禎乾脆闡明官身,彆人不全是傻子,伸手指向一個衣著破爛的青年。
“你抬起頭回話!”
“大...大人,草民張二狗,下沙鹽場張家灣灶戶。”
青年人顫顫巍巍,二十多年來除了鹽課大使,還沒見過其他官呢。
“接著說!”
“是...”
張二狗深吸一口氣,露出一絲豁出去的表情。
“數年前草民家父私藏數十斤鹽,被鹽吏打死,去年全村餓死無數,草民小妹也...
草民被逼無奈,年初與同村夥伴製鹽私賣,為鄉親們換取米糧,不然張家灣就沒剩幾人了,嗚嗚嗚...”
可能是情到傷心處,張二狗竟一度抽噎起來。
崇禎沒有追問,若非麵臨絕路,誰願意乾掉腦袋的事啊,靜靜等著他發泄悲憤。
抽噎一陣,張二狗繼續道:
“草民製販私鹽,並無大富大貴之意,當下即將入冬,草民又私藏一批,欲運往蘇州府。
華亭徐家多次想強買強賣,僅比官府工本銀高出兩成,草民不從,徐家數般威脅,想來覬覦已久,今日半路截殺我等。
草民自知死罪,然徐家作惡多端,鹽吏橫行鄉裡,比草民惡毒萬倍,草民乃主謀,同伴皆受草民脅迫。
請求大人放同伴一條生路,他們都是家中頂梁,望青天大老爺開恩啊!”
張二狗雙眼紅腫,眼睛裡充滿著絕決。
此人將罪責獨攬,隻為換全村苟活,實乃重情重義之人。
以其品行,若再極端一點,那就成造反頭子了,自古百姓揭竿而起,其實都是官府給逼的。
聽完此番話,崇禎心頭堵得慌。
緩了緩情緒,問道:
“本官奉旨欽差江南,事關鹽政,於灶戶不公之事,自會替民作主,你繼續說!”
張二狗本就作好赴死打算,聽戲裡麵唱,欽差都是救民水火,能臨死前反映疾苦,死了也值,機會絕不可錯過。
“回大人,鹽場各村每丁口每年須向鹽課司繳鹽一引,草民尚未成婚,家中隻剩老母,按理草民一家僅需上繳兩引。
然鹽吏不顧家父與小妹不再人世,全家仍需每年交四引,工本銀自草民記事起,1000文每引,之後800文,三年前600文,去年起500文。
灶戶累死累活仍難以續命,多製之鹽被沒收,私藏鹽者一經發現,被打死打殘者無數,草民為求果腹,不得不冒殺頭之罪,從年初藏鹽販賣。
草民勢單力薄,私鹽商販價格一壓再壓,草民隻得忍氣吞聲,隻求多換些許糧米,讓鄉親們多活下幾個,嗚嗚嗚......”
張二狗再度哽噎,範景文、李若鏈、陳奇瑜等一眾官員,臉色都變得鐵青。
“陳巡按!”
“下官在!”
“按戶部都轉運鹽使司規製,灶戶工本銀該當幾何?”
“稟......稟上差,每引一兩五錢!”
陳奇瑜被天子直呼官銜,差點把陛下二字脫口而出,天子顯然還不想露真身,趕緊稱呼上差。
“過去呢?”
“稟上差,自本朝元年起二兩每引,三年一兩八錢,去歲至今年一兩五錢!”
“混賬!”
崇禎怒了,這句話並非罵陳奇瑜,而是對工本差價竟達數倍感到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