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小河邊一堆堆篝火,在草原上如點點星光。
茫茫原野柴火極其珍貴,是將士從周邊收集的牲畜糞塊。
從糞塊腐化與乾燥程度可以看出,去年入冬前此處曾經有大型部落停留過。
韃子居無定所四處遊牧,不知道何種原因在冬天前遷到了彆的地方。
這讓尤世威感到,韃子距自己並不遙遠,隻不過暫時沒有發現而已。
河裡鮮魚特彆多,烤魚不但填飽將士肚皮,多出的還作為乾糧儲存,一定程度上解決了軍需。
這個氣溫烤魚保存三兩日問題不大,北方漁獲稀有,這可是珍貴的蛋白質能量。
“稟將軍,夜不收回來了!”
後半夜醜寅時分,劉肇基進入尤世威軍帳。
三更半夜一軍之長前來,不用多說,肯定有重大軍情。
“快說!”
“將軍,夜不收接到高僉事手下消息,此地兩點鐘方向六十裡外發現韃子,預計總人數近兩萬!
經軍情處多日跟蹤偵察,得知乃翁牛特部放棄朵顏故地,在朝我軍方位遷徙!”
劉肇基高聲稟報,如今禁軍已經開始使用近現代軍事術語,這樣更為直觀明了。
“甚妙矣!”
尤世威一下子變得興奮,軍情處深耕草原,跟夜不收性質兩碼事,總會送來驚喜。
此處水草豐美,朵顏故地或許養不下那麼多人口,也或許是奴酋黃台吉的策劃之一。
“取輿圖!”
“是!”
親兵取出輿圖,燭光下尤世威與劉肇基比劃一通。
以此地向東不到300裡,便為原朵顏衛故地,之後再過六百裡便是沈陽城了。
按此戰部署,北路支隊主線為向北搜尋韃子,然從夜不收反饋的情況看,北麵百餘裡之內並無韃子身影。
錦衣衛軍情處也曾通稟過,北麵有大片沙漠化草場,很寬一帶地域不適合遊牧。
昨晚臨睡前尤世威就在考慮,是否將行軍路線提前調整。
陛下此役主要目的,是為切斷建奴西進之路,聲明允許主官見機行事。
朝廷過去那麼多年僵化作戰模式被拋棄,尤世威對天子信任武人的作法深表欽佩。
廣袤草原天高任鳥飛,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肇基兄,我等行軍兩日總算發現敵軍,以尤某之見,應先以雷霆之勢消滅此股韃子!
之後再兵分兩路,一路向東與黃總兵遙相呼應,一路向東北方繼續搜尋。
如此便如同大網慢慢收緊,讓奴酋寢食難安!
然這樣做亦有弊端,萬一有漠北部落南下攻擊我軍,我部可能陷入多麵迎敵之境遇。
可嘴邊肥肉豈可無視,你敢是不敢?”
劉肇基望著輿圖,幾息後堅定地答道:
“兵者詭道矣,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就好比鄧艾偷渡陰平,末將深表認同!”
劉肇基乃打仗好手,孰輕孰重他分得清。
在塞外敵情並不明朗的情況下一味執行既有路線,雖不一定被責怪,但明顯不正視現實。
調整之後北路軍計劃大變,建奴將更早知曉北路支隊的存在,必命周邊夾攻明軍。
本次北路支隊既定目標,為向北掃清五六百裡內障礙,之後再揮師東南方進軍朵顏衛故地,與東路軍威逼沈陽。
這樣做可優先消除可能來自北方的威脅,再放手針對建奴,為最穩妥方案。
但倘若將一乾韃子打得丟盔棄甲來去如風,那麼想夾擊他們,敵人也得掂量掂量了。
兩個主官達成了新共識,尤世威一拍行軍桌。
“來人,筆墨伺候!”
“是,將軍!”
尤世威下筆如飛,將部署調整理由列出,並闡明其中利害。
吹乾墨跡裝入竹筒,親兵雙手接過。
“速將此報傳回豐寧城,稟明王都督,尤某明早就將改北進為東進!”
“得令!”
望了眼行軍桌上座鐘,又道:
“肇基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