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秋在苦杏仁味中醒來,發現自己的手腕被皮帶捆在床板上。
這是一間充滿藥香的石室,四壁木架上擺滿陶罐,每個罐口都封著獸皮。他的舌尖仍殘留著鉛毒的麻木感,但更詭異的是手指——十指不受控製地顫抖,像是有無數螞蟻在皮下爬行。
"山梘毒混合了鉛粉。"
蒼老的女聲從陰影處傳來。陳硯秋勉強轉頭,看見個穿羊皮坎肩的老嫗正在石臼裡研磨藥材。她耳垂掛著七枚銀環,每隻環上都綴著不同顏色的藥囊——是羌族薩滿的標記!
"杜家用"抖抖藥"對付考生。"老嫗抓起陳硯秋的手腕,指甲在合穀穴一掐,"看,筋絡都黑了。"
果然,皮下浮現出蛛網般的青黑色紋路。陳硯秋想開口,卻發現喉頭肌肉痙攣,隻能發出嘶啞的氣音。老嫗掰開他的眼皮看了看,突然朝門外喊了句羌語。
英格瑪端著銅盆進來,察爾瓦披氈換成短打勁裝。她放下銅盆,裡麵泡著幾片形似枯葉的草藥,水已染成琥珀色。
"我阿嬤是岷江最好的毒醫。"少女扶起陳硯秋,"但解毒要雪茶,隻在海拔最高的雪線生長。"
老嫗突然用骨針紮破陳硯秋的中指。滴出的血不是紅色,而是詭異的紫黑色,落在石臼裡發出腐蝕的"滋滋"聲。她皺眉撚起一撮藥粉撒上去,血珠立刻凝固成微型活字形狀——正是《春秋》裡"隕霜不殺草"的"殺"字!
"文毒入血......"老嫗的銀環叮當作響,"你們漢人真可怕,把學問變成武器。"
門外傳來孟九皋的咳嗽聲。老儒生左肩纏著浸血的羌布,手裡卻捧著本濕漉漉的冊子——是從千佛崖搶出的題錄!
"杜微言在井水下毒。"他展開冊子,內頁粘著幾片蠟印殘片,"今科七成考生已出現手顫症狀。"
陳硯秋掙紮著在床板上劃字:為何?
"篩選。"孟九皋的鐵尺挑開蠟片,露出背麵標記,"手穩的才能看見完整試題——他們在用毒藥控製錄取比例!"
英格瑪突然掀開地窖暗門。下麵捆著個茶刀幫漢子,正是劍門關追殺他們的頭目。少女拔出他嘴裡的破布,漢子立刻求饒:"我說!杜公子從吐蕃弄來"抖抖草",混在給考生的"暖心湯"裡......"
"解藥呢?"孟九皋的鐵尺抵住他喉結。
"雪、雪茶......"漢子眼球亂轉,"但杜家派人守著雪線......"
陳硯秋的視線突然清晰了一瞬。他看見漢子領口沾著金色粉末,與杜微言撒出的毒粉一模一樣。更奇怪的是,當陽光透過藥罐照射那些金粉時,竟在地麵投下微型的試題投影!
老嫗的銀針突然紮進漢子頸側。他渾身抽搐著吐出黑血,血滴在地麵金粉上,立刻凝固成"癸"字形狀。
"吐蕃蠱術混漢家科舉......"她拔出針尖沾著的黑色蟲屍,"這是"墨癲蠱",專門吃讀書人的腦髓。"
夜襲雪線的計劃定在子時。
陳硯秋披著英格瑪給的羌族"察爾瓦",毛氈上的油脂能防雪水滲透。他的手指仍在顫抖,但老嫗用"黑骨針"暫時封住了經脈。孟九皋留在村裡照顧中毒的考生,臨行前塞給他一片漢代瓦當——上麵刻著"熹平石經"的殘字,能辟邪祟。
"雪茶長在雪豹巢穴旁。"英格瑪的銀鏈纏在腰間,"杜家雇了吐蕃箭手看守。"
他們沿著冰瀑攀援而上。月光在雪地上投下藍色的陰影,每一步都可能踩空。陳硯秋的後背刺青開始發燙,與懷中瓦當產生奇特的共鳴——某種古老的鎮壓之力正幫他抵抗體內的蠱毒。
半山腰的岩洞裡透出火光。
兩人趴在雪堆後觀察:十幾個吐蕃人圍著火堆烤茶,鐵簽上串著某種動物的心臟。洞口堆著整捆的雪茶,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掛在岩壁上的銅鏡——與千佛崖的鏡陣同源,正反射月光照向成都府方向!
"他們在用月光......"英格瑪的呼吸凝成白霧,"給城裡傳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