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血淚滲入碑林的刹那,相國寺的梵鐘突然自鳴。不是尋常的"咚——嗡——",而是十二律呂中的姑洗律注:對應512hz頻率),聲波震得三百六十塊無字碑同時龜裂。陳硯秋後背的黑龍刺青逆鱗怒張,龍口吐出半卷《景佑樂髓新經》,書頁在聲浪中自動翻到"十二律破邪"篇。
"沈括記載的聲療術。"
薛冰蟾的斷弦突然全部懸浮,在姑洗律中繃成五音弦準。她殘缺的右手指尖虛按弦上,奏出的不是琴曲,而是《黃帝內經》記載的"角徵宮商羽"五調——音波掃過碑林時,那些無字碑的裂痕中突然湧出無數活字,每個鉛字背麵都粘著片帶毛發的頭皮。
許慎柔的獨眼青金石脫落。眼窩裡藏著的微型轉輪藏遇聲即長,三層輪盤隨著音律正反旋轉,將噴湧的活字儘數吸入。當某個刻著"冤"字的鉛彈入輪藏軸心時,整個機關突然奏出梵唄——竟是失傳已久的"魚山梵唄",而唱詞分明是《詩經·小雅》的《巷伯》:"取彼譖人,投畀豺虎"!
陳硯秋的銀印突然裂成十二塊。每塊碎片對應一個律呂,在碑林上空組成編鐘陣型。當"黃鐘"律的碎片擊中主碑時,這塊號稱"漢熹平石經殘碑"的巨石突然褪去偽裝,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孔洞——每個孔裡都插著截舉子的指骨,骨節上刻著本屆春闈的考題!
"《周禮·春官》的六律六呂。"孟九皋的殘魂從碑底升起。這個本該消散的祠部司書吏,此刻渾身布滿音律裂紋,每道裂縫裡都流淌著墨池水,"韓似道用密宗阿鼻印封住冤魂,唯有姑洗律能破。"
梵鐘突然變調。第二聲是蕤賓律注:對應約684hz),聲波震得陳硯秋後背的黑龍刺青離體而出。這條由墨池水凝成的惡獸撲向碑林,卻在接觸主碑的瞬間化作暴雨——每滴黑雨都變成《論語》單字,而"民可使由之"的"由"字全部釘在指骨孔洞上,將其堵得嚴嚴實實。
許慎柔的轉輪藏突然炸裂。三百六十個活字如馬蜂般襲向梵鐘,卻在接觸銅鐘的刹那被震成齏粉——這些鉛粉不落反升,在空中組成《金剛經》的"六如偈":"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而"夢"字缺少的"夕"部,正由薛冰蟾的斷弦補全!
第三聲鐘響是應鐘律注:對應約366hz)。這記低頻震動讓墨池徹底沸騰,池底浮上來十二麵青銅鏡——每麵鏡子都映出韓似道的身影:他在不同年代出現,有時是太學博士,有時是禮部官員,唯一不變的是手中那卷《同文種密要》。當陳硯秋的銀印碎片刺向鏡麵時,所有鏡像突然合唱起《尚書》的《五子之歌》:"鬱陶乎予心,顏厚有忸怩"!
碑林的無字碑突然開始滲血。這些血珠不是向下流淌,而是逆飛向梵鐘。當第一滴血接觸銅鐘時,整口鐘突然變成刺目的朱紅色——這分明是韓府私鑄的"血鐘",鐘體內壁用金絲嵌著《同文種調包錄》!
薛冰蟾的五根斷弦突然插入自己耳蝸。這個看似自殘的舉動,實則是用人體骨傳導破解聲障——她的琵琶箱共鳴腔內,正傳出《廣陵散》的"衝冠"段。音波透過顱骨直達碑林,震得那些指骨紛紛跳出孔洞,在空中拚出《孟子》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而"斯人"二字,始終無法穩固成形。
"看鐘鈕!"
許慎柔的嘶吼中,陳硯秋發現梵鐘的蒲牢鈕注:龍生九子之一,鐘上獸鈕)嘴裡含著東西。那是個用魚子箋包裹的蠟丸,拆開後露出半片青城雪芽茶餅——正是秦州茶馬司丟失的貢品!當茶屑落入墨池時,池水突然分成兩半,露出底下真正的漢碑銘文:
"陽嘉元年製同文碑,鎮太學妖言。取謗者三百六十人,割舌剜目,以血寫經,藏碑陰。"
銀印碎片突然重組。完整後的印文不再是"寒門初啼",而是"金明池水"。當這方新印壓向主碑時,碑陰浮出用血寫的《璿璣圖》變體——而"詩眼"位置嵌著的,竟是陳硯秋在秦州茶馬司見過的那枚銀票!
梵鐘第四響是無射律注:對應約432hz)。這記帶著金屬撕裂聲的音波,讓碑林所有無字碑同時翻轉——碑陰密密麻麻全是血字,記錄著從漢代到北宋所有"同文種"案的細節。而最新那麵碑上,正浮現出本屆春闈調包舉子的名單!
許慎柔突然撲向主碑。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官,竟用獨眼撞向碑麵——青金石眼珠粉碎的刹那,碑文裡隱藏的茶汁密文顯現:
"嘉佑八年同文種法:取秦州舉子七人,剜目為鐘磬,拆骨作琴瑟。奏姑洗律可喚冤魂。"
陳硯秋的後背突然劇痛。墨池九竅圖的"離"位自行燃燒,火焰中浮出十二律呂的全譜。當他將這份樂譜拋向梵鐘時,銅鐘表麵突然浮現出三百六十個舉子的麵容——他們的眼睛全被換成青金石,此刻正隨著音律閃爍!
第五聲鐘響是夾鐘律注:對應約576hz)。這記清越之音讓墨池水全部蒸騰,在空中凝成《寒門初啼》的終章:
"聲為冤魂骨"
"血作朱衣墨"
"若問公平處"
"金明池水竭"
當最後一個"竭"字成形時,梵鐘轟然碎裂。銅塊墜地後全部化作《宋刑統》竹簡,而捆簡的麻繩,分明是絞刑架上用的那種……
喜歡不第河山請大家收藏:()不第河山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