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水裹挾著磁砂在陳硯秋腳邊打旋,河麵倒映的星圖被浪濤撕成碎片。薛冰蟾的銀刀插在河灘上,刀身吸附的磁砂排列成父親批注的最後一句,每個字都在浪花衝刷下滲出靛藍色汁液。陳硯秋的星圖指骨突然劇痛——指節上二十八宿的紋路正逆流滲血,將腳下的砂石染成《河防通議》缺失的章節。
對岸傳來青銅器碰撞的悶響。十二名著靛藍官服的太醫正涉水而來,每人手持鎏金診箱——箱麵\"翰林醫官院\"的朱漆正在剝落,露出底下西夏文的咒語。當首者掀開箱蓋時,七枚針灸銅人的殘肢從箱中飛出,每塊銅片都刻著與陳硯秋星圖指骨相同的紋路。
\"《銅人腧穴針灸圖經》的殘頁......\"薛冰蟾拔出銀刀,\"被改造成了控脈傀儡。\"
銅人殘肢突然吸附到陳硯秋身上。他的《墨罪錄》自動翻到記載醫案的篇章,原先的文字正被銅鏽覆蓋,顯現出父親任禦史時彈劾太醫局的奏折。當星圖指骨觸到銅人足三裡穴時,整條黃河突然靜止,水麵浮現出完整的經絡圖——每條經脈走向都由曆代狀元筆跡繪成,而穴位處綴著他們在裝裱地窖見過的狀元齒。
太醫們突然集體跪倒。他們的官服後襟裂開,露出脊柱上鑲嵌的磁石——每塊磁石都連著冰蠶絲,絲線另一端消失在河水深處。薛冰蟾的銀刀斬向最近處的絲線,斷裂處噴出的不是血,而是帶著龍腦香味的靛藍色藥劑。
\"光明墨湯的配方......\"她刀尖蘸了液體抹在銅人殘肢上,\"《太平惠民和劑局方》裡刪去的方子。\"
藥劑接觸銅鏽的刹那,十二名太醫的虹膜突然擴散。他們的瞳孔變成與趙明燭相同的異色,右眼水晶鏡片後滲出靛藍色淚滴。陳硯秋的金針射向領頭太醫的耳後,針尖挑出的骨針上串著七粒磁砂——排列方式與青銅鼎腹的提線咒完全一致。
靜止的河麵突然沸騰。從水底升起七具針灸銅人的完整軀乾,每具銅體表麵都浮現著不同年代的殿試場景。陳硯秋的星圖指骨插入最近銅人的眼穴,指節磁石從孔中吸出半張被藥劑浸透的《目經》殘頁——正是《銀海精微》被撕去的\"五輪八廓\"篇。
\"太醫局的勾當......\"薛冰蟾的銀刀劈開銅人胸腔,\"他們在用針灸銅人試驗控脈術。\"
銅人體內齒輪咬合的機關暴露在陽光下。陳硯秋看見精巧的磁砂擺輪正在模擬血脈運行,而控製擺輪的絲線全部通向心俞穴——那裡插著半截狀元筆,筆管中空處塞著他們在謄錄所發現的磁石假骨。他的《墨罪錄》突然飛向銅人,書頁如刀鋒般刮過筆管,落下的碎屑在空中拚成父親批閱太醫院奏折的朱批。
河水再次改道。新露出的河床上躺著具新鮮屍體,穿著與趙明燭相同的親王常服。薛冰蟾的銀刀挑開屍首眼簾——右眼虹膜呈現詭異的七彩色輪,而左眼瞳孔裡凝固著微型星圖。當陳硯秋的星圖指骨靠近屍體左眼時,那瞳孔中的星官突然開始移動,在空氣中投射出紫宸殿的立體圖影。
\"虹膜異色的真相......\"薛冰蟾割下屍首右眼的水晶鏡片,\"是長期服用醒神丹的後遺症。\"
鏡片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虹光。光束掃過河灘時,沙地裡突然立起十二根青銅針灸針——每根針尾都墜著淚器形狀的玉墜。陳硯秋的金針脫手飛出,針尖引著所有青銅針排成《內經》的九針陣型。當最後一根針歸位時,屍體左眼中的星圖突然擴大,將整段黃河籠罩在二十八宿的投影下。
太醫們的屍體突然集體抽搐。他們脊柱上的磁石掙脫皮肉,在空中組成渾天儀形狀。薛冰蟾的銀刀劈向儀體,刀刃斬斷的瞬間,七具針灸銅人突然開口,喉間射出的冰蠶絲全部纏向陳硯秋的星圖指骨。
\"《聖濟總錄》的禁術......\"她的刀尖挑起絲線上串著的磁砂,\"他們在用銅人試驗星象針灸。\"
陳硯秋的《墨罪錄》被絲線吊到半空。書頁快速翻動間,夾藏的魚符碎片突然吸附起所有青銅針,在空中拚成完整的淚器形狀。當淚器投影與星圖重疊時,河床突然裂開,露出底下蜂窩般的暗格——每個格子裡都浸泡著顆眼球,所有虹膜都呈現與趙明燭相同的異色。
暗格中央升起青銅鑄造的眼穴模型。七根冰蠶絲從模型瞳孔射出,精準連接著陳硯秋星圖指骨的二十八宿紋路。薛冰蟾的銀刀突然變紅,她將熾熱的刀刃插入眼穴模型的睛明穴,刀身吸附的磁砂在高溫下熔化成鏡,映出紫宸殿後的皇家書庫。
\"太醫局的眼穴試驗......\"陳硯秋的金針刺入自己星圖指骨的\"文昌星\"位置,\"是為了複刻趙明燭的異瞳。\"
針尖引出的靛藍色液體在空中凝成《目經》全圖。圖中所有眼穴標注都用狀元筆跡書寫,而五輪八廓的分界線上綴著他們在裝裱地窖見過的頭發緯線。當最後一滴液體落下時,青銅眼穴模型突然爆裂,飛出的碎片在空中重組為趙明燭的麵容虛影。
虛影的異色瞳孔突然擴散。右眼射出虹光掃過黃河,被光束照到的水麵立刻浮現曆代狀元策論的原始版本;左眼的星圖則投射到河岸,顯出被篡改前的《河防通議》堤防圖。陳硯秋的星圖指骨突然吸附所有虹光,指節紋路在強光照射下變得透明——骨內的磁石結構正與趙明燭眼中的星圖完全一致。
薛冰蟾的銀刀突然刺向虛影左眼。刀刃穿透的刹那,整個河床劇烈震動。浸泡眼球的靛藍色藥液突然沸騰,升起十二股帶著龍腦香氣的煙霧。每縷煙霧中都浮現出不同年代的殿試場景:新科進士們正在飲下太醫局呈上的\"光明墨湯\",而他們的虹膜在藥液作用下逐漸變成異色。
陳硯秋的《墨罪錄》自動翻到末頁。父親的血字正在高溫下顯形:\"虹膜既變,星圖已刻,然墨祭未破,河決在即......\"
最後一個字顯現時,所有煙霧突然凝成冰蠶絲,將陳硯秋的右眼強行撐開。薛冰蟾的銀刀斬向絲線的刹那,黃河對岸傳來驚天動地的崩塌聲——那是他們在青銅鼎內見過的堤防標記位置!
浪濤中升起七具新的針灸銅人。這些銅人手持狀元筆,正在自己身上刻錄《星變應驗錄》的全文。陳硯秋星圖指骨上的二十八宿紋路突然倒流,所有靛藍色血液湧向他的右眼——在虹膜上凝成與趙明燭完全相同的異色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