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七年九月初三，西北邊境的晨霧泛著不自然的藍綠色。崔月隱的藥鏟劈開堿草叢，鏟尖帶出的不是草根，而是半截被砒霜浸透的《禮部韻略》殘頁——紙上的冷僻字正隨著霧氣流動變換筆畫。
戍卒的號角聲突然變調。
聲波震得堿草灰從地麵騰起，在空中凝成三百六十五根銀針的形態。針尖全指著環州城外的廢棄烽燧，針尾拴著的冰藍絲帶在風中舒展，露出與都江堰屍骨口中相同的交子密押。
"西夏人的堿煙......"
戍堡老卒的獨眼流出黑血。他顫抖的手指指向烽燧方向，那裡的霧氣正凝結成江南貢院的輪廓。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霧牆，隱約可見號舍中有蠟像考生正在用銀針自刺眉心。
崔月隱的藥鏟突然插入地麵。
鏟刃觸及的土壤滲出藍綠色液體，液體中浮動著微型銅雀硯的倒影。硯台幻象底部三百六十五個"阿"字正在蠕動，每個字都對應霧中貢院的一個號舍。當老卒的血滴入液體，倒影突然切換成慶州鎖文塔的內部——塔心銀針陣列的排列，與霧中銀針完全一致。
"看烽燧頂部！"
許慎柔的銀刀突然指向霧氣深處。刀光映照下，廢棄的烽火台竟變成了嶺南鬼貢院的放榜牆，牆上用動物血書寫的名字正隨著堿煙流動變換。當"韓忠彥"三字浮現時，整麵牆突然滲出黑紅色血墨，墨跡組成《元佑黨人後裔錄》缺失的第三十七頁。
戍卒突然集體跪倒。
他們的眼白全變成了堿草灰的藍綠色，口中齊誦《禮部韻略》冷僻字部。聲波震得地麵裂開七道縫隙，每個縫隙裡都湧出被砒霜固定的蠟屍——這些屍體的襴衫下擺，全繡著景佑三年江南西路的考引編號。
崔月隱的藥鏟突然爆發出刺耳鳴響。
鏟尖磁石吸出最近一具蠟屍咽喉的銀針，針身上用西夏文刻著"乙巳年用"。當針尖觸及堿煙，霧氣突然凝固成三百六十五個宋字，每個字都是韓琦修改科舉章程的密奏片段。
"他們在重演鎖魂儀式......"
許慎柔的銀刀劈開霧氣組成的謄錄所。刀光中，七名穿西夏服飾的謄錄官正在用銀針蘸血墨抄寫試卷——他們筆下的每個字，都缺了《韻略》記載的懸膽鼻發音部。當刀鋒掠過最近一人手腕，露出的刺青正是波斯商人頭皮上的那種冷僻字。
午時的戰鼓突然從西夏大營傳來。
鼓點節奏與質子院詩囚們的誦詩完全一致。聲波震得霧中貢院模型突然傾斜，號舍裡飛出三百六十五根紫毫筆——每支筆管都刻著慶州鎖文塔的銀針編號。當第一支筆插入地麵，戍堡城牆突然浮現出血指紋的輪廓。
"林氏的滴血術痕跡......"
崔月隱的藥鏟突然刺向城牆。鏟刃帶出的不是磚灰，而是被堿草灰保存的《璿璣錄》殘頁。當紙頁貼近霧氣，空中的銀針陣列突然改變方向，全部指向環州城內的文廟。
戍卒的獨眼突然爆裂。
眼窩裡爬出的不是鮮血，而是七條堿草灰組成的西夏文。當第一條文字觸及霧中貢院，模型謄錄所裡的蠟屍突然集體抬頭——它們空洞的眼窩裡，正流出摻著《禮部韻略》殘頁的黑水。
許慎柔的銀刀突然自行分解。
刀片在霧中組成七音鎖魂陣的陣圖，將最近的堿煙凝聚成銅雀硯形狀。當硯台幻象形成，霧氣突然變得漆黑如墨，墨色中浮現出梁太後在質子院展示的西夏軍鎮圖——隻是每個要塞位置都標著對應的冷僻字韻腳。
"看文廟方向！"
崔月隱的藥鏟突然劇烈震顫。環州文廟的屋脊上，三百六十五片琉璃瓦正在堿煙中發光。每片瓦上都刻著懸膽鼻者的麵部輪廓，當光線變化時，這些鼻相竟自動組合成《景佑三年黜落簿》的殘缺頁麵。
未時的雷聲突然炸響。
閃電劈中文廟匾額的刹那，所有堿煙突然收縮成七根巨針。針尖刺入地麵的瞬間，整個環州城的地麵突然透明如琉璃——地下三百六十五口蜂蠟棺材正隨著針陣節奏緩緩旋轉。
"是醒神丸的原料......"
許慎柔的銀刀突然射向地底。刀光穿透棺材的蜂蠟層，照出裡麵浸泡在堿草灰溶液中的狀元鼻相拓本。當第一張拓本接觸刀光，棺內的液體突然沸騰，在黑霧中凝成韓琦修改《韻略》的原始批注。
戍堡的軍旗突然自燃。
藍綠色的火焰裡，浮現出慶州鎖文塔頂層的星象圖。崔月隱的藥鏟突然插入旗杆底部，鏟尖帶出的不是泥土，而是被砒霜固定的《璿璣錄》終章殘頁。當紙頁接觸堿煙，空中的銀針突然集體轉向，針尖全部對準汴京方向。
申時的暴雨突然降臨。
雨滴不是透明的，而是帶著堿草灰的藍綠色。當第一滴"雨"觸及文廟琉璃瓦，瓦上的懸膽鼻輪廓突然活化，在雨中組成七音鎖魂陣的完整陣圖。陣眼處插著的，正是都江堰養出的那種銀針。
"堿煙傳訊，銀針為媒......"
許慎柔的銀刀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刀光中，所有霧氣突然凝固成冰藍絲帶，帶上的交子密押正隨著雨滴節奏變換數字。當第一個密押破裂，環州城外的荒野上突然升起三百六十五盞孔明燈——每盞燈罩都是用《元佑黨人後裔錄》的殘頁糊成。
崔月隱的藥鏟突然飛向燈陣。
鏟尖刺穿最近一盞燈時，燈內堿草灰瀉出，在空中組成嶺南鬼貢院的放榜場景。當灰燼觸及地麵雨水，整個幻象突然爆燃，藍綠色的火光照亮了西夏大營裡正在操練的銀針軍陣——每個士兵的眉心，都插著根刻有冷僻字的細針。
戍堡的老卒突然挺直身軀。
他爆裂的眼窩裡長出堿草，草葉上掛著七顆北珠——正是番貨集市上出現的那種鏤空珠。當第一顆珠子落地，環州城牆突然浮現出用砒霜寫的巨大西夏文：
"七音既成，文脈當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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