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八年的秋雨帶著刺骨的寒意，砸在汴京潘樓街的青石板上。許慎柔勒緊韁繩，望著街角那座掛著“韓氏紙坊”鎏金匾額的三進院落。雨水順著瓦當瀉下，在門廊石階前彙成渾濁的溪流，水色泛著詭異的靛藍——分明是造紙廢料混著龍腦香的味道。
“未時三刻，動手。”她朝身後寒林社壯漢們比了個手勢。眾人抬著破門槌撞向包鐵木門時，門縫裡突然瀉出大量砭石針，針尾係著的冰藍絲帶遇雨自燃，藍焰中浮現出南唐宮苑的幻影。
許慎柔揮刀劈開針雨，靴底踩到個硬物。拾起竟是半方銅雀硯，硯池殘留的墨汁正泛著金星礬的紫光——與鬼貢院亡魂用的砭石針成分完全一致。
“申時正，破障！”壯漢們的嘶吼混著門板碎裂聲。許慎柔衝進前院，看見紙漿池裡翻滾著尚未融化的《禮部韻略》殘頁。池邊堆著幾十個陶甕，甕口密封的蜂蠟印著澄心堂朱雀紋。
酉時的雷聲震得紙架簌簌作響。
許慎柔撬開個陶甕，裡麵裝滿冰藍絲帶係著的銀針。每根針尖都挑著極細的羊皮卷，展開全是科舉舞弊記錄：最早可追溯到太平興國五年的《南唐遺臣黜落錄》，最新添的則是慶曆八年江南鄉試的“文曲星替身”名單。
“戌時初，現地牢！”後廂房傳來驚呼。許慎柔奔去時看見地麵裂開個洞口，腐臭氣混著龍腦香撲麵而來。她舉火照見階下堆著百餘具屍骸，每具右臂都有北鬥狀赤痣——正是《璿璣錄》記載的“文曲星替身”特征。
亥時的雨聲掩不住地下傳來的呻吟。
許慎柔摸索到最裡間的石室，壁上釘滿貼著考生名簽的顱骨。正中銅盆裡煮著某種粘稠液體，咕嘟冒出的氣泡裡浮現出微縮的科舉考場影像。她認出這是南唐宮廷秘藥“蜃樓散”，用藥者的蒸汽投射幻象。
子時的梟啼穿過地層。
許慎柔在顱骨眼窩裡找到卷詩稿，展開竟是慶曆八年殿試的策問題綱！墨跡遇空氣顯出血書批注：“破軍星相者，答愈佳則黜愈速”。
醜時的地動搖落壁土，露出後麵血畫的星算公式。
許慎柔用銀刀刮取公式旁的汙漬化驗，竟是曼陀羅與古柯葉的混合物。她猛然想起太醫局檔案記載：每次科舉期間，太醫院都會向貢院特供“醒神湯”——原來竟是致幻藥劑！
寅時的冷風卷著紙灰打旋。
許慎柔在灰燼中發現半張《澄心堂紙樣錄》。其中“血髓紙”條目記載：用服藥者的血混合龍腦香製漿，可使紙張與特定考官產生血脈共鳴。紙樣邊緣粘著根銀針，針尖挑著的羊皮屑上畫著韓府彆業的結構圖。
卯時的晨光照見紙漿池底的異物。
許慎柔排儘池水，池底鑲著塊巨大的暹羅金剛石。石麵刻滿星象圖，文昌星官位置釘著七根砭石針——針尾係著的冰藍絲帶寫著本屆七位“文曲星替身”的八字。
辰時的鐘聲震得金剛石嗡嗡作響。
許慎柔用堿草灰塗抹石麵，顯現出韓似道的批注：“每屆科考需獻祭七人，其文運可補皇室氣數”。最新添的記錄寫著：“慶曆八年八月十五，當取陳硯秋文運延今上聖壽”。
巳時的烈日烤得金剛石發燙。
許慎柔突然發現石麵星圖會隨時間變化。當她把《崇天曆》日晷投影投在石上時，星官自動重組為慶曆八年的太微垣實況——文昌星官正被團黑霧籠罩，對應江南貢院的上空。
午時的暴雨再度降臨。
許慎柔在金剛石側緣找到個暗格，裡麵藏著《韓氏造紙秘要》。記載驚世秘術：將砭石粉摻入紙漿，可使紙張吸收服藥者的文運。書頁間夾著張極薄的羊胃膜，膜上用血寫著星力轉換公式：“1份文運=3年陽壽”。
未時的雷劈中了院中老槐。
許慎柔在樹根處挖出個鐵函，函中《南唐星隕錄》記載：後主李煜曾用此法奪千名進士文運，終致國滅身俘。函底壓著真宗手諭：“韓氏秘術，當永續國祚”。
申時的蚊蚋聚成黑雲。
許慎柔揮趕蟲群時，袖中突然滑出個銅雀硯殘片——正是陳硯秋所贈。硯底蜂蠟遇熱融化，顯出血書的預警：“金剛石乃星力樞紐，毀之可破局”。
酉時的霞光染紅滿地紙灰。
許慎柔令壯漢們抬來破門槌。當巨木撞擊金剛石時，石麵迸發的火花在空中聚成三百六十五個黜落者的虛影。每個虛影心口都釘著砭石針，針尾係著的冰藍絲帶寫著他們的冤屈。
戌時的更梆聲在雨幕中扭曲。
金剛石裂開時，內部露出個蜂窩狀結構。每個孔洞裡都塞著蜂蠟密封的黍米，米芯裹著被奪文運者的生辰八字。最早的可追溯到南唐保大四年的落第舉子。
亥時的冷霧漫進廢墟。
許慎柔在金剛石核心找到塊玉牒殘片。上麵記載著更駭人的秘辛：所謂“文曲星替身”實則是皇室成員的命格容器——每屆科舉選出的七人，其命星早已被替換成王爺公主們的凶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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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的地動掀開紙漿池底。
許慎柔在池下發現間密室，裡麵堆滿燒焦的《進士名錄》。景佑三年的金榜被特意裝訂成冊，每個名字旁都注有骨相特征。在黜落者附錄裡，她發現了曹瑋從鬼貢院送來的名字——所有“目帶雙旋”者都被朱筆圈注“破軍侵文昌”。
醜時的螢火蟲聚成北鬥形狀。
許慎柔借著微光看見密室壁刻滿公式。最新一條計算著慶曆八年的奪運量：“需奪文運九百份，對應西夏犯邊傷亡數”。公式旁的批注寫著：“今上夢讖，需增壽三紀”。
寅時的晨星黯淡無光。
許慎柔用銀針將公式刻在玉牒背麵。每刻一筆，密室四周就響起砭石刮擦的回應——那是九百個即將被奪文運的考生在共鳴。刻到“1份文運=3年陽壽”這個比例時，針尖突然迸出火花，顯現出它的真身：南唐皇室專用的“氣血轉換率”。
卯時的露水凝在公式刻痕上。
許慎柔疼痛中發現刻痕遇露顯形：公式中傷亡數實際關聯的是邊境戰事規模。每次西夏犯邊後，都要通過科舉奪文運來補皇室氣數——慶曆五年好水川之戰後，宮中確實有三位太妃奇跡般康複。
辰時的鐘聲穿越雨幕而來。
許慎柔最後檢查金剛石碎片，在裂隙裡找到隱藏的澄心堂璽印。印文遇濕顯現出血書批注：“韓熙載改星術為造紙術，然奪運本質未變”。
巳時的烈日烤得公式刻痕滋滋作響。
許慎柔突然聽見銀針的蜂鳴轉為《禮部韻略》的韻部節奏。在“陽”韻第十七格處，所有針尖同時指向東北——正是韓似道窺天齋的方向。針尾係著的冰藍絲帶無風自燃，藍焰中浮現出八月十五的血榜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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