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陳從進準備奔赴新樂,親自督戰強攻新樂城之際,朝廷使者的到來,讓陳從進直接打消了強攻的念頭。
這會來的使者,不是內監,而是正兒八經的宰相,而且還是陳從進認識的人。
鄭昌圖又一次看見陳從進的臉,這讓他的心中,不禁有些膩歪。
但是鄭昌圖還是上前,拱手道:“郡王!”
“鄭相風采依舊啊。”陳從進笑嗬嗬的說著,隨即又問道:“不知這次朝廷有什麼旨意給下官啊?”
陳從進其實是正常的語氣詢問,但是聽在鄭昌圖的耳中,那就是冷嘲熱諷。
隻見鄭昌圖麵色不豫的回道:“陛下沒有旨意給郡王,本相奔赴而來,是有旨意給王帥的!”
說到這,鄭昌圖怕陳從進以為是朝廷要鼓動王處存堅守城池,到時候又像上次一樣,把傳詔使者給扣下。
於是,鄭昌圖又接著說道:“郡王不必擔心,聖人思念王公,決意調王帥入朝,本相此番,便是去宣旨的。”
陳從進聞言,眼睛一亮,本以為這次圍攻定州,是要曠日持久,好在自己沒有下令強攻城池。
若是王處存被調到長安,那麼義武鎮就在事實上被朝廷所放棄了。
而且,從朝廷在這個關鍵時候將王處存調走,這就說明,朝廷沒有能力援助,也知道周邊藩鎮沒一個能救王處存的。
不過,看起來天子對王處存的感觀很不錯,換做一般的軍頭,朝廷是懶的管他們死活的,顯然,天子擔心城破後,王處存會死於亂軍中。
於是,陳從進連忙說道:“好!朝廷有旨意,我等自當遵守,本王這就派人護送鄭相入城!”
見到陳從進一臉笑嗬嗬的模樣,鄭昌圖心裡就憋悶,這幫軍頭,實在是跋扈的難以置信。
不僅是陳從進,還有沿途而來的所有藩鎮,在鄭昌圖的眼中,沿途所經過的這些藩鎮,除了那個洛陽張全義好一些,其他的,沒一個好東西。
比如王重榮,朱溫,朱瑄,對了,他這次來義武,生怕又碰到魏博的那個紈絝子弟。因此,鄭昌圖是繞了一圈,從天平,經義昌,就是不經過魏博。
所以,在時間如此緊迫的情況下,他才在這個時候抵達這裡。
………………
定州,安喜城中。
王處存得知朝廷遣宰相鄭昌圖親臨險地,心中極為感動。
在王處存的猜測中,朝廷一定是勉勵自己,讓自己儘心儘力的守城,因此,王處存便召軍中諸將,準備聆聽聖旨。
但是旨意一念出來,王處存就有些發懵。
“………………長安根本之地,百務待綏,亟需元臣宿將,今召王司徒即日卸義武軍節度使印,星夜還朝,其義武軍節度使之職,即命軍中大將劉宗林接領,爾宜速交割戎務,毋得遷延…………”
聖旨尚未念完,底下的一眾義武軍將便是議論紛紛,大家夥是念著王公鎮守義武多年,對軍將是恩慰有加,所以,才在幽州大軍圍攻下,依然是咬著牙,堅守城池。
但是在這關鍵時刻,朝廷居然要把王公調走了,這在大家夥看來,豈不是把他們扔在這等死。
有一兩個脾氣暴躁者,直接是雙手緊握,似乎一言不合,就要衝上來給鄭昌圖一拳頭。
這時,王處存站了起來,怒道:“鄭相在此,爾等要做什麼!都給老子退下!”
斥責了部下後,王處存一臉嚴肅的對鄭昌圖說道:“鄭相,你也看到了,此時幽州軍大舉圍城,在這等關鍵時刻,王某若是離城而入朝,則定州如何能守!”
鄭昌圖看著四周,隻有王處存一人,於是,語重心長的對其言道:“王帥,就算你繼續待在城中,那麼定州就能守的住嗎?”
王處存聞言,聲振瓦宇,語氣悲憤的說道:“鄭相此言差矣!某世受國恩,受天子命,鎮守此土,那麼,自然是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豈容他議!
今定州雖孤,然將士皆懷報效國家之心,某身為節帥,安能在此時棄鎮入朝!縱明日城陷,某亦當率部死戰,血濺城頭,以報天子,此誌之決,天地可鑒!”
鄭昌圖歎了口氣,道:“今天下諸鎮,似王帥這般忠義節氣者,已寥寥無幾,聖人亦知王帥之忠義,在此時召王帥入朝,這其中愛護之心,難道王帥不知嗎?”
王處存沉吟良久,方才朝天拱手道:“聖人天恩,臣無以為報!”
“王帥,如今朝廷中,亦是波雲詭譎,田令孜,楊複恭二人明爭暗鬥,聖人如今對田令孜亦是有些不滿,朝廷不穩,各地藩鎮割據,關中李克用也頗為跋扈,屢屢對朝廷政令,指手畫腳。”
鄭昌圖說到這,對著王處存語重心長的說道:“陛下知道王帥乃知兵之才,今神策軍雖重建,但是去歲馳援河東之戰,王帥也知,兩萬神策右軍,全軍覆沒,編練神策軍,當今天下,舍王帥,又有何人?”
一聽說朝廷要讓自己去編練神策軍,王處存就有些頭疼,他自己就是出身神策軍的,他能不知道神策軍內部是多麼的複雜。
不過,這還是後話,王處存更憂慮的是,若是自己離開,義武鎮又該怎麼辦?
對於這個問題,鄭昌圖沉默良久,卻一言不發。
有時候,不回答,就已經回答了一切,王處存知道,朝廷是放棄了義武,隻要王處存一走,無論是劉宗林堅決死守,還是開城而降,朝廷都能接受。
而在其後,王處存召見了劉宗林,詢問他的看法。
隻聽劉宗林毫不遲疑的回道:“今大帥若離鎮入朝,安喜城,旦夕必破!”
若是換做平常時候,朝廷把王處存調到長安,又把他扶到節度使的位置,雖然心裡有些舍不得王帥,但是他劉宗林還是會興高采烈的接任這個位置。
但是眼下是個什麼情況,說難聽些,就是王處存以這麼多年的威望,能死守城池多久還是個未知數。
而換做他劉宗林來守,能堅持三天,軍中不兵變,那義武軍卒就能稱的上是乖巧至極的好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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