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衝突,實在是來的快,結束的也快,但這短短的時間內,出城的三百餘守軍,折損近兩百,直接就打崩掉了。
要不是城頭有弓箭掩護,再加上史敬存撤的快,剩下這些人,不是逃就是降了。
當陳從進聽說城內莫名其妙跑出來幾百人,然後被史敬存猛衝一陣後,死傷慘重的消息後,陳大帥是有些迷茫的。
這麼多年了,陳從進也算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場麵都見識過了,唯獨沒見過主動送死的。
但是聽完史敬存以及在夾牆上士兵的詳細報告後,陳從進敏銳的察覺到,這一定是內部鬥爭所至。
否則的話,絕不可能出現馬上要入城了,結果城門關閉的事。
因為魏州是大城,護城河雖被填平一段,但是城門處還有甕城,就這種情況,就是外門洞開,史敬存也不敢帶著騎兵衝進甕城。
陳從進意識到,羅弘信臨危上位,那麼魏州城中,絕不可能是鐵板一塊,現在圍城時間尚短,但隻要時間越長,城中生變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想到這,陳從進摸了摸下巴,或許自己,可以在這其中,做些什麼,更加激化魏州城中的矛盾。
………………
魏州城頭。
此時戰事已經結束,一些民夫用吊籃吊下城,去收拾著一片狼藉的戰場,需要把屍體抬回城,也要將遺落在戰場的兵器,甲具,弓箭都收拾起來。
至於那些殘兵,已經是淒淒慘慘的被返回城中,而劉彥德此時已經被綁縛起來,看起來是極為狼狽。
劉彥德低著頭,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浸濕了衣領,此時,劉彥德耳中聽到了清脆的腳步聲。
他抬頭看了一眼,隻見城頭的羅弘信,對方正緩步走了過來,黑色的皮毛披風,掃過些許雪花,在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劉將軍”羅弘信走到他麵前,聲音平靜的似乎聽不出半點情緒,“沒有本帥的命令,你為何要擅自開城?”
劉彥德握緊了拳頭,鬆開,又握緊,這個動作,顯示出他內心的緊張,這個魯莽的武夫現在也知道,自己是捅了個大簍子。
因此,劉彥德聽到問話,也不敢抬頭看向羅弘信:“末將……末將隻是想殺殺賊軍的銳氣。”
“殺銳氣?”羅弘信輕笑一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手法很輕,但卻讓劉彥德不禁的打了個寒顫。
“本帥隻知道,幽州軍的銳氣沒失,但我軍的銳氣卻被你丟的一乾二淨!”
這時,羅弘信忽然轉頭,問向身後的諸將:“不從軍令,擅自開城,以至於喪敗失軍,按軍法,該如何處置?”
眾人不語,而劉彥德的臉更是漲得通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羅弘信又進一步逼迫道:“軍法不明,何以號令三軍,三軍心中不服,又何以堅守魏州?”
說到這,羅弘信頓了頓,見眾人依然不開口,索性說道:“既然諸位連軍法都不知,乾脆開城投降算了,老子去長安,買個宅子,平平安安過一生,你們呢,繼續在武清郡王的麾下,效力便是!”
部將魏友全冷冷的說道:“大帥何必說這些氣話,長安也不是什麼好地方,當年的幽州節度使張簡會,張直方,不都死在長安了。”
羅弘信也不惱,點點頭說道:“是啊,咱們魏博向來不得朝廷所喜,想來本帥去長安,連張簡會的待遇都沒有,估計也就是像張公素一樣,被貶到某地去任一司戶小官罷了。”
魏友全:“…………”
眾人心中,隻感到一股陰陽怪氣的味道,羅弘信上台這段時間,除了守城之外,還一門心思的拉攏牙兵,並挑選勇悍者,升入牙軍。
其勢力,較當初剛剛上位時,已有了很大的提升,更為重要的是,現在是大軍壓境,諸將隻要沒有投降陳從進的念頭,就絕不敢和羅弘信起爭執。
好一會,眾人才七嘴八舌的安撫羅弘南,表示大帥不要再說氣話了,安心守住魏博,將來富貴傳家,羅氏將永鎮魏博雲雲。
羅弘信聽了這些話後,才有些滿意的點點頭,隨即再次問道:“按軍法,此罪如何處置?”
隻見羅弘信盯著魏友全,魏友全被這眼光盯的有些受不了,忍不住左右看了看,結果所有人都避開魏友全的目光。
魏友全心中暗罵不止,這幫人,全是懦夫!
被逼無奈下,魏友全隻好說道:“按軍法,當斬,但…………”
話未說完,便聽一聲響亮的聲音傳來:“好!既然如此,就按軍法,立斬!”
此言一出,魏友全是目瞪口呆,他的話還沒說完呢,鋪墊還沒完呢,怎麼就這麼斷章取義了!
而劉彥德也是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畢竟,再反應不過來,腦袋就要掉了。
“大帥!大戰在即,某還能為大帥拚死效力啊!大帥!”
羅弘信根本不聽,隻是揮揮手,示意親衛將此人拉到城下,立刻斬首。
而劉彥德被拖走的時候,他還一個勁的掙紮,扭頭喊道:“大帥,讓某當個排頭兵啊!”
“大帥,某還有用……”
見羅弘信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劉彥德又大喊道:“你們快替我求情啊!快啊!”
“大帥,劉將軍老於軍伍,勞苦功高啊……”
“是啊,大帥,大戰在即,斬殺大將,於軍心大不利啊!”
“大帥,先不急著殺,把這廝先關進獄中,實在不行,大帥親自抽他幾鞭子,消消火。”
此起彼伏的勸說聲,在羅弘信耳邊響起,但他的目地,就是殺雞儆猴,他又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而已經被押到城下劉彥德,此時已經絕望了,他突然覺得渾身發冷,一股死亡的氣息,已經籠罩在他的頭上。
劉彥德越想越怕,口中已經變的語無倫次起來,在親衛抽出橫刀後,劉彥德突然間,大罵道:“魏友全,你個狗賊!你害我……是你害我……”
一刀下去,人頭落地,劉彥德的口中,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