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公信投降後,陳從進分遣遊騎信使,奔赴各城,嚴命投降。
程公信在這段時間內,已經將各城的州兵大部都集中在一起,各城中,幾無守卒,便是有人心有不甘,在此刻,也沒人敢當鐵頭娃。
有野心的人,什麼時候都有,但要看實力能否匹配的了野心,要人沒人,要錢沒錢,拿什麼抵抗。
況且陳從進也沒大肆劫掠地方,魏博鎮中普通百姓的抵抗意誌,並不強烈。
在收降程公信後,相衛二州十五城,陸續請降,陳從進在其後,接受了盧光啟的建議,將程公信所聚集的軍隊兩萬餘人,其中丁壯,各歸鄉裡,並每人發放錢一貫,糧米五十斤。
反正這錢也是從繳獲中拿出來的,這程公信費勁巴拉的,把各地的錢糧搜羅到一塊,最後全做了他人的嫁衣。
打贏此戰後,陳從進大賞諸軍,每人記賞錢三貫,絹兩匹,悉數記錄在冊,待得勝回師後,一並兌現。
一時間,從後方而來的後勤輜重,來時運輸糧米,回程則運輸著從魏博各城繳獲的錢帛,金銀器等物資,整條線路,那是十分的繁忙。
三月初,在搞定相衛二州後,陳從進率軍,回返魏州,在這段時間內,陳從進分兵之後,羅弘信也是趁機夜襲,派人破壞夾牆,派精騎突出包圍,向外鎮請援等等,那忙的是不亦樂乎。
不過,劉世全今年已經是五十有五了,年紀越大,性格也變的愈發的保守起來,對他而言,到了這個年紀,無過就是有功。
因此,在羅弘信夜襲時,劉世全嚴令各營,禁止調動,各守本陣,正所謂,穩坐釣魚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至於破壞夾牆,晚上魏博軍出城搞破壞,劉世全也不阻攔,等到了白天,則立刻安排民夫加固,加厚。
你來我往,就是苦了這些民夫,今天修,晚上被破壞,第二天又開始修,可謂是周而複始。
雖然這麼乾,劉世全看起來有些慫了,畢竟陳從進留下的力量,還是很強的,就是正麵打野戰,也毫不遜色羅弘信。
但比起功勞,劉世全更為看重的是自己的後輩子侄,希望他們能成材成器,這樣劉家在幽州軍體係中,才能站的更穩。
其實,在現實中,隻要有人,就會有派係,彆說一個大規模的軍政體係,就是隻有十個八個人,時間一久,都會出現小團體。
這種事,是無法杜絕的,任何法則,都無法改變人的本性,而在幽州軍中,大致上,可以分為以下幾派。
最大的勢力,無疑是陳從進的元從派,也就是以王猛,李豐,張泰,向元振,郭崇景這些人為代表,當然,這些人,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本職的不同,其中關係遠近,也大不相同。
比如,張泰由於一直出任外鎮將,和王猛等人的關係變的不再像原來那般親密,而郭崇景又一直擔任都軍正使,作為糾察軍隊的製衡力量,其與軍方的關係也有些變味。
當然,這隻是細枝末節,在大體上,元從派以這些人資曆最老,其下又有跟隨陳從進襲殺李茂勳的功臣,作為中堅力量。
因此,元從派的實力最強,而在第二檔的,就是以劉世全等人為首的舊幽州將門體係。
當然,劉世全家族本身也不是幽州最顯赫的將門,隻是因緣際會,逐漸變成了這些二線將門的領頭人,而這些將門,大部分出任幽州軍中,中高層將領,
第三派,則是武學堂出身的學院派,主要遍布於中低層軍官,這批人,數量不是最多,職位也不高,但是擋不住這一派能源源不斷的補充進來,優秀人才,那是層出不窮。
至於其他的,比如,陳從進的妻族李家,李家的情況也有些特殊,自成一派,有點超然的意思。
還有就是靠能力,軍功上位的,以及不入這三派,也就是陳從進征討四方,各鎮的降將,提拔的蕃將等等,可以說是,派係多如牛毛,相互之間的關係,極為複雜。
而這隻是大體上的劃分,在實際上,沒有什麼明確的派係稱謂,這些隻是私底下的叫法罷了。
如今是亂世,是武人地位最高的時候,藩府文官的出鏡率不高,而文官之間,也是一堆派係,這些就不詳細贅述了。
文德二年,三月初九,陳從進抵達魏州城下大營,對於劉世全穩妥的策略,陳從進予以鼓勵,表示極為認可。
弄險,隻有在自己處於劣勢的情況下,不得已而為之,現在是自己處於大優勢的時候,再弄險,那純粹是給自己增加難度。
在大軍抵達魏州後,陳從進在第一時間,恭送宰相杜讓能入魏州城。
他硬拉著杜讓能觀戰,就是想借他的口,來告訴羅弘信當前的處境。
而在臨行前,陳從進還讓杜讓能順便勸勸羅弘信,他沒機會翻盤了,讓他開城投降算了。
………………
魏州城中。
羅弘信此時,心情是複雜的,那是有點高興,又很頹喪,高興的是朝廷這麼快就給自己送來了接任魏博節度使的詔書。
從這就可以看出,朝廷是多麼的不喜歡陳從進,而沮喪的是,杜讓能給自己帶來了接二連三的壞消息。
朱全忠進攻朱瑄,朱瑾,中原大戰再起,關中李克用鞭長莫及,無力馳援,而自己的部將程公信也投降了,相衛二州悉數淪陷,魏州已經沒有援兵了。
羅弘信屏蔽左右,在私下裡詢問杜讓能,言,若自己堅守魏州一年,朝廷是否有可能會出兵馳援。
杜讓能是很想說些激勵人心的話,讓羅弘信死守魏州,給陳從進添麻煩,但是看到羅弘信這副頹喪的臉,到嘴邊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杜讓能默然良久,終是長歎而道:“今朝廷府庫虛耗,錢糧兩缺,羅帥問詢援兵之事,實非杜某所能妄斷,魏州之守,係於羅帥一身,或戰或全,當由使君自決,某不敢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