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的策略,著實是出乎陳從進意料之外,一路直衝,玩擒賊先擒王的招數,就是這個法子,陳從進心中總是有些不安。
但李旋化又太中規中矩了,要是按李旋化的路子,那這戰很容易就打成了僵持戰,甚至很可能朱溫都會掉轉槍頭,北上進攻魏博,或是經河陽攻打昭義,以此來救援王師範。
至於其餘諸將,若是論軍中資曆,無疑是劉世全最深厚了,想當年,在陳從進和王猛,楊匡,張泰還是一群小卒的時候,劉世全就已經是靜塞軍中,中上層的將官了。
但陳從進不用劉世全的原因是多方麵的,當然,肯定不是因為劉世全那個孫子的原因,而是劉世全年紀大了,今年都已經五十五了,行事愈發的保守,如果用劉世全,那戰術比李旋化還有保守的大知道多少。
至於用張泰,楊匡等人,這就涉及到威望的問題,像王猛,如今他在幽州的軍政體係上,是雁門節度使。
其政治地位夠高,又一直以軍中第一人自居,雖然這話有些水分,但說的多了,之前在明麵上,王猛還是夠資格擔任一方主帥的
地位不同,所看待的事物也會不一樣,陳從進用兵平盧,他首要考慮的,是這一仗會不會演變成中原和河北的全麵大戰。
陳從進自然不是畏懼,而是自己此時糧草輜重,民夫都尚未準備妥當,貿然開戰,事起倉促,總歸是不美。
陳從進腦中思慮甚多,一時無言,但一旁的王猛卻是興奮異常,接著開口道:“大王,末將願意立下軍令狀!不拿下平盧,不活捉王師範,末將就把這顆腦袋摘下來,送給您!”
“你的腦袋還是繼續放在脖子上吧,本王拿來沒什麼用。”
陳從進看著王猛那張臉上滿是自信的模樣,心中卻是五味雜陳,他從當上節度使後,一改先前弄險的性子,最信奉的就是穩妥。
可王猛這番話,讓陳從進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擔心手下大將野心勃勃,所以才事事親為,可這也導致部將皆是行穩,看起來無名將之風。
這時,陳從進心一橫,當即點點頭,道:“好!老子今天信你一回,任你為棣州招討使,征伐平盧,你回去等信吧!”
“是,大王!”
說完後,王猛喜笑顏開的離開書房,而就在王猛一走,陳從進看著他這副模樣,覺得自己是不是草率了,這貨不會給自己來一場單騎走馬的慘事吧。
於是,陳從進回身,目光掃過輿圖,王猛可以無所畏懼,橫衝直撞,但自己卻不能那般托大,為了以防萬一,陳從進思索片刻,決定還是要稍微多派遣一些人輔助王猛。
對於出兵數量,以雄平軍,平昌軍,鎮安軍,步軍兩萬六千人,騎兵要多配一些,以楊匡所部羈從軍一萬胡騎,馬步軍共計三萬六千人。
這個數量已經超過了陳從進原先的計劃,肯定會對沿途倉城的補充造成一些影響,不過,如今陳從進已經可以算是家大業大,就算是最壞的情況出現,也不至於搞出全線癱瘓的後果。
龍紀元年,十一月二十日,陳從進違背了常理,在冬季用兵,以王猛為棣州招討使,從幽州出兵,南征平盧,以楊匡為招討副使。
為了提高速度,陳從進從踏漠軍,以及幽州馬場中,抽調大量的弩馬,運輸雄平軍的甲具,兵械,人員。
鎮安軍和平昌軍皆在南麵的魏博故地中,陳從進提前下令,命張泰,高文集二人,滄州樂陵一帶。
而在王猛臨行前,陳從進嚴令,其在大河渡口處,要留駐重兵把守,未勝先慮敗。
現在還沒下雪,天氣雖然開始寒冷了,但是永濟渠還能走船運,其實,這麼些年了,就是下大雪,永濟渠一般情況,也隻會出現流淩,而不會出現全部結凍,不能行船的情況。
流淩是一種獨特的自然現象,每當氣溫下降,水麵會開始結冰,形成大小不一的冰塊,這些冰塊隨著水流而下,並不會凝住不動。
當然,這是正常情況下,如果天氣驟冷,比如來一場數十年難遇的寒流,那麼黃河也是有可能結凍的。
運糧食,軍械,紮營用的建材,運牛羊,運軍帳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果全部用民夫在陸地運輸,那麼就王猛在不到四萬人的軍隊,所需的民夫就得飆升到十萬以上。
而現在有了運河運輸,那麼所征召的民夫數量,可以急劇下降,大體上隻需兩三萬的民夫,而且可以在沿途的城鎮,進行分段征召。
戰爭並不僅僅是在戰場上的廝殺,到了戰場上廝殺的那一刻,其實戰爭已經差不多進入後期了。
從出征的那一刻起,圍繞著出征的軍隊,整個幽州體係其實都在精密的運轉著,從經濟,後勤轉運係統,再到軍械的補充能力,民夫數量是否不足,再行征召又是否會影響農業生產。
這就好比是木工,打造出一整套桌椅出來,他的工程自然不會是最後組裝的那一步,從選料,再到下料,前期的工作要比最後組裝的那一刻要繁瑣的多。
而戰爭是要比木工打造一套家具出來,要複雜的幾百上千倍,沒有繁瑣,複雜的幕後工作,前線又怎麼打仗。
人吃五穀雜糧,那是一頓不吃餓的慌,一天沒吃飯,還打什麼仗,箭矢沒了,需要立刻從後方補充上來,沒有後勤,再牛逼的將領,也隻能偃旗息鼓。
當然,這些繁瑣的事,王猛肯定是不放在心上的,他隻需要帶兵打仗,後勤的事,大王自然會辦的妥妥當當的,什麼東西不夠了,向後方打個報告不就行了。
龍紀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王猛率雄平,羈從兩軍,從幽州啟程南下,大軍沿漳河南下,隨後彙入永濟渠,一路直抵南皮,然後再彙合樂陵一帶的張泰,高文集,王猛預估,將會在十二月初時,進入棣州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