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我拖著現代女孩躲進慶朝古宅。
“這是避世密室。”我摸到青磚暗紋,腐木味隨暗門開啟湧出。
石階凹痕觸發機關時,追殺者的腳步已在院中回蕩。
青銅羅盤轉動三圈,匕首寒光擦過我手臂的瞬間,石壁轟然落下。
“你怎麼懂這些機關?”她撕開衣襟為我包紮。
“慶朝狀元需通《考工記》。”我苦笑。
水滴聲中她忽然問:“你真是古人?”
石壁外傳來金屬刮擦聲——他們找到入口了。
冰冷的雨點砸在臉上,又急又密,像無數根冰冷的鞭子抽打下來。城郊荒野,墨一般的夜色沉甸甸地壓著,隻有遠處慶朝古宅那模糊而龐大的輪廓,像一頭蟄伏在風雨裡的巨獸,沉默地等待著。
我緊緊攥著林婉兒的手腕,她的手指冰涼,濕透的頭發貼在蒼白的臉頰上,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噴吐出白霧,在刺目的閃電光芒中一閃而滅。她那雙總是帶著幾分好奇與狡黠的眼睛,此刻盛滿了純粹的恐懼,死死盯著身後那片被暴雨攪動的、無邊無際的黑暗。
“跟緊!”我的聲音被呼嘯的風雨撕扯得有些破碎,但必須足夠清晰。身後那若有若無、卻如附骨之蛆般的追逐感,讓我的脊背陣陣發麻。那不是錯覺。他們就在後麵,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腳下的泥濘吸扯著鞋子,每一步都異常艱難。終於撲到那扇厚重得如同墓穴封石般的黑漆大門前,腐朽木頭的濃烈氣味混雜著雨水的土腥,直衝鼻腔。我鬆開林婉兒,雙手抵上冰冷的門板,用儘全身力氣猛地一推。
“嘎吱——嘎吱吱——”
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沉睡了數百年的骨骼在摩擦。一股帶著濃重黴味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瞬間裹住了我們,比外麵的暴雨更刺骨。
“快!”我一把將還在發愣的林婉兒拽了進來,隨即用肩膀死死頂住門扇,再次發力。
“哐當!”
巨響在空寂得可怕的前廳裡回蕩,如同敲響了某種喪鐘。最後一線風雨和微光被徹底隔絕在外。世界猛地沉入一種粘稠、窒息的黑暗裡。隻有我們粗重的喘息聲在無邊無際的寂靜中顯得格外驚心。
“呼…呼…”林婉兒靠著冰冷刺骨的牆壁滑坐下去,身體篩糠般抖著,牙齒咯咯作響,“這…這是什麼鬼地方?”
我沒有立刻回答,強迫自己壓下翻湧的氣血,側耳傾聽。門外,隻有嘩啦啦的雨聲,單調而瘋狂。然而,在那片喧囂的雨幕之下,一種極其細微、卻帶著明確方向的踩踏泥水聲,正由遠及近,極其清晰地穿透厚重的門板,鑽進我的耳膜。
來了!
心臟猛地一沉,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不能再停留在這空曠的前廳,這裡無處可藏。
“走!”我低喝一聲,探手在黑暗中準確地抓住了林婉兒冰冷的手臂,用力將她從地上拉起。她踉蹌了一下,但沒有掙紮,順從地被我牽引著,跌跌撞撞地朝古宅深處摸索進去。
空氣裡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陳腐氣味,是木頭朽爛、塵土堆積、織物黴變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沉甸甸地壓在胸口。腳下是厚厚的積塵,踩上去綿軟無聲。借著窗外偶爾劃破夜空的慘白閃電,能瞥見廊柱上剝落的朱漆,像乾涸發黑的血跡,還有角落裡堆積如山的破敗家具輪廓,影影綽綽,如同蹲伏的鬼魅。
“小心台階。”我低聲提醒,拉著她繞過一處塌陷的地板豁口。黑暗中,時間失去了意義,隻剩下急促的心跳和身後那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的危險壓迫感。必須找到一個能藏身的地方,一個……能活命的地方。
就在我們穿過一道拱門,進入一條更為狹窄、兩側牆壁似乎更為古老的甬道時,一陣強風猛地從破窗灌入,發出嗚咽般的怪響。風帶來外麵更清晰的聲響——不再是單純的雨聲。
“啪嗒…啪嗒…”
膠底靴子踩踏在青石台階上的聲音,堅定而規律,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從容,正穿過前院,朝著主宅大門的方向逼近!
林婉兒的手猛地一緊,指甲幾乎要掐進我的肉裡。她的呼吸驟然停止,身體瞬間繃直,像一張拉滿的弓。
“他們…進來了?”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栗。
我沒有回答,也無需回答。那腳步聲就是最冷酷的宣判。目光在閃電短暫映亮的甬道牆壁上急速掃過。青磚壘砌,磚縫裡凝結著深色的水垢,像凝固的淚痕。指尖在粗糙冰冷的磚麵上劃過,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探尋。
記憶深處,那些在翰林院藏書閣裡翻閱過的泛黃圖卷,《考工記》裡那些被同僚視為奇技淫巧的枯燥文字,此刻如同被雨水衝刷過的碑文,清晰地浮現出來——“匠人營國…機括藏於磚紋之變…”
指尖觸到一塊磚麵。觸感異樣!不是完全的平整,上麵似乎有極細微的凹陷紋路,在指腹下呈現出一種極其熟悉的、如同古琴弦紋般的回環圖案!就是這裡!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找到了!”我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絕境逢生的沙啞。
毫不猶豫,食指曲起,指節對準那塊青磚上特定紋路的交彙點,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向下一按!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機械啟動聲,在死寂的甬道裡響起,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顆石子。
緊接著,是令人牙酸的“嘎嘎嘎”的摩擦聲。就在我們麵前,原本渾然一體的牆壁,從地麵開始,一塊塊青磚如同活過來一般,向內凹陷、旋轉、錯開!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狹窄入口,如同巨獸緩緩張開的嘴巴,無聲地顯露出來。
一股更加濃烈、帶著泥土腥氣和朽木腐敗氣息的渾濁氣流,猛地從洞口噴湧而出,直撲在臉上。林婉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下意識後退一步,卻被我牢牢抓住手臂。
“進去!”我幾乎是把她推搡著塞進了那個黑暗的入口。入口後麵,是向下的粗糙石階,隱沒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裡。
就在林婉兒的身影消失在洞口黑暗中的刹那,前廳方向,清晰地傳來了大門被強行撞開的巨大聲響!
“砰——嘩啦!”
木屑碎裂的聲音刺耳地傳來。
來不及了!我猛地矮身,緊隨林婉兒之後,閃身擠入洞口。身體剛擠進去一半,後背甚至能感覺到甬道裡被攪動的冰冷氣流,身後那令人窒息的腳步聲已經清晰得如同踩在耳膜上!
“人呢?分頭找!”一個低沉嘶啞、毫無感情的男聲在甬道口響起,如同地獄傳來的判決。
我反手在洞口的側壁上摸索,指尖觸到一個冰冷的、嵌入鑽石的金屬環。沒有絲毫猶豫,用力向外一拉!
“轟隆——!”
沉重的悶響仿佛從地底深處炸開。那扇剛剛開啟的暗門,由無數青磚組成的沉重門戶,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猛地向上合攏!沉重的青石門扇刮起的風壓如同實質,狠狠撞在我的後背上。
“鐺!”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伴隨著布料撕裂的脆響,幾乎在石門合攏的瞬間響起!一道冰冷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貼著我的左臂外側擦過,留下火辣辣的痛楚。衣袖被鋒銳的刃口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冰冷的空氣瞬間灌入,刺激著傷口。
石門徹底關閉,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巨響,如同關上了整個地獄之門。最後一線甬道裡微弱的光,被徹底吞噬。狹小的空間陷入了絕對的、令人心膽俱裂的黑暗。隻有我和林婉兒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在這密閉的囚籠裡瘋狂地回蕩,如同瀕死者的最後掙紮。
“嗬…嗬…”林婉兒的聲音就在我身邊,帶著劇烈的顫抖和劫後餘生的恐懼,“你…你沒事吧?”
左臂的傷口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溫熱的液體正沿著手臂蜿蜒流下,浸濕了撕裂的衣袖布料。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那因劇痛和高度緊張而引起的眩暈,冰涼的空氣帶著濃重的腐朽氣味直衝肺腑。
“無妨。”聲音出口,才發現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
黑暗中,我摸索著探入懷中,指尖觸到一個冰涼的金屬長方體。掏出來,“哢噠”一聲輕響,一道橘黃色的火苗驟然躍出,驅散了眼前一小片濃稠的黑暗。這“火折子”現代的打火機)微弱而穩定的光芒,成了這死寂空間裡唯一的希望燈塔。
昏黃的光圈首先照亮了林婉兒近在咫尺的臉。雨水和冷汗混合著,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幾縷濕透的黑發粘在額角。她那雙漂亮的眼睛睜得極大,瞳孔深處清晰地映著跳躍的火苗,但那光亮之下,是無法掩飾的驚魂未定和茫然失措。她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複雜得如同打翻的調色盤——有恐懼,有後怕,還有一種被這詭異一切徹底顛覆了認知的震驚。
“這…這到底…”她的嘴唇哆嗦著,似乎有無數個問題要衝口而出,最終卻隻化作一聲急促的喘息。
我沒有立刻回應她的疑問,目光借著火光警惕地掃視四周。這是一個不大的石室,顯然開鑿於山體或地基深處,四壁皆是未經打磨的粗糙岩石,透著一股原始的蠻荒感。頭頂很低,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空氣濕冷得如同冰窖,帶著濃重的土腥味和木材腐朽後特有的、令人作嘔的甜膩氣息。最深處,隱約可見一道向下延伸的狹窄石階,通往更深層的未知黑暗。
火光移動,照亮了靠近石階入口的角落。那裡矗立著一個半人高的石台,造型古樸,表麵落滿了厚厚的灰塵。石台中央,赫然放著一個造型奇特的青銅器物!
它大約海碗大小,通體覆蓋著墨綠色的銅鏽,在火光下折射出幽暗的光澤。器物主體是一個渾圓的盤麵,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同天書般的古老刻度符號。盤麵邊緣,並非光滑的圓環,而是被巧妙地設計成四方神獸的頭顱形狀——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顆獸首猙獰而威嚴,分彆指向四個方向。獸首的口部微微張開,似乎可以嵌入什麼東西。盤麵中央,一根同樣布滿銅鏽的青銅指針,如同凝固的閃電,靜靜地指向“玄武”獸首的方向。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這並非尋常羅盤!其形製之奇詭,蘊含的肅殺與機巧之意,遠超我對風水堪輿之物的認知。它更像一個龐大機關的核心鑰匙。
就在這時——
“咚!咚!咚!”
沉重而緩慢的撞擊聲,如同悶雷,透過那扇隔絕生死的厚重石門傳來。每一下都敲打在緊繃的神經上,震得石室頂部的灰塵簌簌落下,在火光中形成一道道迷蒙的灰線。外麵的人,在用重物撞擊石門!他們並未放棄!
“他們…他們還在外麵!”林婉兒的聲音帶著哭腔,身體不由自主地向我靠攏,尋求著一點可憐的安全感。
撞擊聲如同催命的鼓點,一下下砸在心坎上。不能再猶豫!這青銅羅盤,是唯一的生機!
我一步搶到石台前,顧不上灰塵,將那沉重的青銅器物小心地捧起。入手冰涼刺骨,沉甸甸的質感帶著曆史的重量。指尖拂過盤麵上那些複雜到令人眩暈的刻度符號,目光最終死死鎖定了中央那根指向“玄武”的指針。
《考工記》中那些早已蒙塵的晦澀篇章,此刻如同被無形的筆重新描摹,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不僅僅是“匠人營國”的營造法式,更有後續失傳的“機樞篇”殘卷!其中一幅極其複雜的“四象鎖鑰圖”,其核心構型,與眼前這青銅羅盤,竟有七分神似!
“逆…三…玄…武…”幾個破碎的關鍵詞如同閃電般劃過混亂的思緒。
沒有時間細究原理,隻能賭上性命,遵循那殘存記憶的指引!
我雙手緊緊握住冰涼的青銅羅盤邊緣,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忽略手臂傷口傳來的陣陣抽痛和門外那越來越急的撞擊聲,雙臂灌注力量,開始逆時針方向,緩緩轉動沉重的盤麵!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在寂靜的石室裡響起,仿佛這古老的造物正在痛苦地蘇醒。青銅與青銅之間沉重的摩擦感清晰地傳遞到掌心,每轉動一圈都異常艱難。一圈…兩圈…三圈!
當第三圈艱難完成,指針隨著盤麵的轉動,最終顫巍巍地重新指向“玄武”獸首時,我毫不猶豫,右手拇指猛地抬起,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那猙獰的玄武頭顱頂部,一個極其隱蔽的、幾乎與銅鏽融為一體的微小凸起,狠狠按了下去!
“哢噠!”
一聲清脆得如同玉磬敲擊的機括聲,從青銅羅盤內部傳出!這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精密結構終於契合的圓滿感。
緊接著——
“轟隆隆隆……”
一陣沉悶而宏大的轟鳴,如同大地深處傳來的咆哮,驟然從石室底部爆發!腳下的岩石地麵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有沉睡的巨獸正在翻身!頭頂的灰塵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嗆得人睜不開眼。
“啊!”林婉兒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了我的衣襟。
在劇烈搖晃的火光中,隻見石室最深處,那道向下延伸的石階入口處,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聲,一塊巨大無比、厚度驚人的完整青石壁,正從側麵的岩縫中緩緩滑出!它像一堵從天而降的歎息之牆,帶著無可抗拒的沉重力量,一寸寸、一寸寸地,嚴絲合縫地封堵住了通往更深處的石階入口!
“咚——!!!”
最後一聲沉悶到讓人心臟停跳的巨響,青石壁徹底落位,將石階入口封得密不透風!整個石室仿佛都因為這沉重的閉合而震顫了一下,隨即陷入一種詭異的、被徹底隔絕的絕對死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