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遠蹲在魚缸前撒魚食,青布長衫下擺蹭到濕漉漉的青磚上,他渾然沒注意。石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林婉兒發來消息,連著三個驚歎號:“明遠哥,快看熱搜!出大事了!”
蘇明遠手指蘸著水點開詞條,手裡的魚食袋“啪嗒”掉在地上。屏幕裡,一個粉絲量很高的女權博主發了篇博文,標題寫著:“扒一扒蘇明遠的‘古風’真麵目:從‘女子步法當輕盈’到‘三書六禮’,全是性彆壓迫!”配圖是他指導女訓練生走台步的截圖,他的手勢被截得像是在指責人,偏偏女訓練生穿著白色老爹運動鞋,畫麵看起來特彆奇怪。
“蘇老師,這可怎麼辦啊?”紮雙馬尾的訓練生小周抱著手機衝進化妝間,睫毛上還沾著昨天彩排的亮片,急得聲音都抖了,“我昨天明明是在學戲曲裡的‘臥魚’步法,怎麼就成了‘教女性守規矩’了?”
蘇明遠扶著膝蓋起身,膝蓋骨輕輕響了一聲。他彎腰撿起魚食袋,忽然走到葡萄架下,示範起“寸步”來。青衫隨著步幅輕輕擺動,他邊走邊說:“以前男旦學女子步法,鞋底要藏銅錢,走一步掉一枚,不是為了‘輕盈’,是為了練得‘穩如泰山’。就像《考工記》裡說的,‘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步法的妙處,在於人和衣服、衣服和步子要配合好。”他轉身時,袍角掃到石桌上的《禮記》,書角輕輕揚起。
經紀公司會議室裡,李芳的指尖在投影儀遙控器上敲得很快,像在打拍子:“公關團隊建議您先道歉,就說‘措辭不當’,再捐點錢給女性創業基金,這樣能快點平息風波……”
“道歉?”蘇明遠盯著屏幕上自己被截圖的手勢,那明明是在演示戲曲裡的“扶雲手”,現在卻像根指責人的手指,“我前天在故宮看《女史箴圖》,畫裡班昭拿筆寫字,哪裡有‘男尊女卑’了?《禮記?內則》說‘男女異席,不共椸枷’,是說衣服分開掛的衛生習慣,怎麼就成了‘壓迫’?”
林婉兒突然指著投影儀:“等等,這張圖裡的運動鞋——”畫麵裡,女訓練生的白鞋和蘇明遠的厚底靴對比明顯,“明遠教的是戲曲台步,應該配蹺鞋或者厚底靴,怎麼被當成日常穿搭建議了?”
“可網友不會管這些細節啊。”李芳揉著太陽穴,眼線被汗水暈開一道,“現在‘三書六禮’的視頻也被翻出來了,營銷號說您在鼓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太荒唐了!”蘇明遠猛地拍了下桌子,窗外的麻雀嚇得撲棱棱飛走,“三書六禮是古代婚俗的儀式感,就像現在的求婚戒指,難道戒指就是‘物化女性’嗎?”他站起來,青衫帶起的風把桌上的《中國婚俗考》掀翻了幾頁,“我講‘納采’用大雁,是取‘忠貞’的意思;講‘親迎’用花轎,是說‘明媒正娶’的莊重——這些禮儀的核心,哪裡和‘平等’矛盾了?”
傍晚直播時,蘇明遠身後的書架上,《女戒》《內訓》和《李清照集》《秋瑾傳》並排擺著。他拿起一支狼毫毛筆,在宣紙上寫下“陰陽相濟”四個大字,墨汁還沒乾,就被窗外的細雨洇開了邊緣。
“大家說我‘性彆歧視’,”他放下筆,指尖沾著墨香,“可看過《列女傳》裡的‘孟母三遷’嗎?知道黃道婆改進棉紡織術的事嗎?古代女子‘男主外女主內’,是當時生產方式決定的,現在‘女主外男主內’,是時代進步了——不變的,是‘各展所長’的智慧。”
他從書架上抽出《妝台記》,翻到“唐代女子蹴鞠”那頁:“太平公主當年在宮廷裡和男子賽馬、擊球,上官婉兒替朝廷寫詔書,比很多男人都有見識。我前幾天演杜麗娘,是敬重她‘敢愛敢恨’的勇氣,怎麼就成了‘規訓女性’呢?”
直播到一半,一隻花貓跳上窗台。蘇明遠笑著伸手逗貓,手腕上的銀鐲子輕輕響了一聲——這是林婉兒送他的鐲子,刻著古代雲雷紋,樣式卻很現代。“就像這個鐲子,”他舉起手腕,“老紋樣配新樣式,是‘相濟’;男人女人同一片天,各自發光,也是‘相濟’。”
這時,彈幕裡飄過一條留言:“蘇老師,我奶奶說她年輕時學刺繡,您講的‘女紅’不是‘束縛’,是‘手藝的傳承’。”
蘇明遠看著這條留言,想起胡同裡總在槐樹下繡鞋墊的王奶奶,每次見他都塞塊桂花糕,說“讀書人的手該拿筆,彆學我們做女紅”。現在細雨敲打著窗戶,他對著鏡頭拱了拱手:“我鬥膽說一句——真正的‘平等’,不是用現在的標準去批判古代,而是讓每種‘美’,都能在它的時代裡,堂堂正正地存在。”
幾乎同時,陳浩然的直播間也開播了。鏡頭裡,他笨手笨腳地戴著戲曲貼片,額角的假發片歪歪扭扭,像片被風吹亂的樹葉。“那個……我今天才知道,男旦貼片子要勒頭三個小時,比咱們戴頭套難受多了……”他看見彈幕裡的罵聲,急得手忙腳亂,“我不是幫蘇老師說話!我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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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抓起桌上的《梅蘭芳傳》:“梅先生演《穆桂英掛帥》,把女子的英氣演得比男人還足!這說明什麼?說明戲曲裡的‘女’,從來不是‘弱’的意思!”屏幕前的助理看得目瞪口呆——這是陳浩然第一次在直播裡看書,而且看的不是歌詞本。
深夜的四合院,蘇明遠坐在葡萄架下給魚缸換水。林婉兒撐著油紙傘走過來,傘上的水珠滴在他青衫上:“李芳說,熱搜降下去了。”
“降不降的,隨它去吧。”他看著魚缸裡的錦鯉,忽然笑了,“剛才直播,有個小朋友問我‘女生能不能學男旦’,我說‘能’,還說‘男生也能學女紅’——你猜怎麼著?她說明天就去報名戲曲班。”
林婉兒看著他被雨水打濕的鬢角,突然想起他演《牡丹亭》時的“臥魚”身段,想起他被人潑卸妝水時的從容樣子。她覺得,眼前這個人身上,有種很深厚的東西——是包容的氣量,是遇事不慌的篤定。
“知道嗎?”她輕聲說,“你今天寫的‘陰陽相濟’,被書法博主轉發了,配文是‘傳統不是枷鎖,是我們來時的路’。”
蘇明遠抬頭看向雨幕,遠處的霓虹燈和天上的星光在雨簾裡閃爍。他想起白天在訓練室,小周穿著厚底靴練“寸步”,摔得坐在地上,卻笑著說“原來古人的‘輕盈’,是摔了無數次練出來的”。現在雨點打在魚缸裡,濺起小水花,他忽然覺得,人間的誤解和澄清,就像這水花,看著激烈,最後都會平靜下來。不變的,是水下遊動的錦鯉,是千年不斷的文明。
簷角的銅鈴在雨中輕輕響了,驚飛了一兩隻避雨的蝴蝶。蘇明遠站起來,青衫下擺滴著水,卻笑得很清朗:“走,去胡同口吃碗餛飩,順便給王奶奶帶包繡線——她說要給孫女繡個‘陰陽相濟’的荷包。”
林婉兒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明白:真正的文化傳承,不是吵架爭論,而是像這樣,在日常生活裡,在誤解和澄清的過程中,慢慢長出新的根,開出新的花。雨還在下,但她知道,總會有晴天,那些在雨中堅持的人,終會等到屬於他們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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