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下榻的酒店房間裡,雕花台燈投下暖黃的光暈,案頭的青瓷筆筒裡插著幾支狼毫,空氣中彌漫著鬆煙墨的清香。林婉兒趴在紫檀木書桌前,鼻尖幾乎要碰到宣紙,柳眉緊蹙,手中的毛筆像受驚的小獸般在紙上亂顫,寫下的“南無阿彌陀佛”七字歪歪扭扭,“佛”字的豎彎鉤竟拐成了蚯蚓狀。
“這哪是抄經,分明是群魔亂舞。”她懊惱地扔下筆,趴在桌上悶悶不樂,發梢掃過硯台邊緣,沾了點墨汁,像小獸的胡須般俏皮。
“姑娘莫急。”蘇明遠負手立在窗前,見狀輕笑出聲。他轉身時,月白長衫下擺輕輕揚起,袖中滑落一張泛黃的字帖——正是他貼身收藏的《靈飛經》拓本。他彎腰拾起字帖,指尖拂過紙麵,忽然想起前世在翰林院教同僚子女習字的光景,那時的小娘子們亦是這般抓耳撓腮,卻不及眼前人這般靈動可愛。
“腕要虛,指要實。”他走到她身後,目光掃過她握筆的姿勢,不禁莞爾——她將毛筆攥得死緊,指節發白,活像握著一把殺豬刀。他伸出右手,懸在她腕間又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輕輕握住她的手,“如同握筆的姿勢,心也要靜……”
林婉兒渾身一僵。他的手掌寬大溫熱,指腹因常年握筆生出薄繭,卻在觸到她肌膚時格外輕柔。她嗅到他衣袖間隱約的墨香,混著雨夜裡的草木氣息,心跳陡然加快,筆尖一滑,在“阿”字中間暈開一團墨漬,活像個愁眉苦臉的小墨團。
“你、你這樣手把手教,我更緊張了!”她脫口而出,耳尖瞬間紅得像熟透的櫻桃。窗外的雨珠恰好滴在芭蕉葉上,“啪嗒”一聲,驚得她手腕又抖了抖。
蘇明遠如觸電般鬆手,後退半步深深作揖,腰間玉佩與桌角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失禮了!隻是見姑娘握筆如握刀,恐傷了筆墨氣韻。”他直起身子時,瞥見她鼓著腮幫子的模樣,像極了慶朝街頭賣糖畫的小姑娘生氣時的神態,忍不住又輕笑出聲,“其實小楷貴在心正,姑娘心善,字自然好看。”
林婉兒抬眼瞪他,卻在對上他眼中的笑意時,忽然想起定妝那天他從紫檀木盒中取出翟紋步搖的模樣——那時他的目光那樣溫柔,又那樣哀傷,仿佛藏著千年的月光。她鬼使神差地問道:“蘇明遠,你是不是……真的從慶朝來?”
窗外的雨聲突然清晰起來。蘇明遠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指尖輕輕摩挲著字帖邊緣,半晌才道:“姑娘看《聊齋》看多了吧?”他轉身將字帖鋪在桌上,用鎮紙壓平,“來,先學‘橫’畫。古人雲,‘橫如千裡陣雲,隱隱然其實有形’……”
接下來的半個月,每當暮色浸染窗欞,蘇明遠便帶著《靈飛經》準時出現在她房間。他教她用狼毫蘸墨,看她因用力過猛將墨點濺在衣襟上,像撒了把黑芝麻;教她“中鋒行筆”,看她對著宣紙屏氣凝神的模樣,像隻準備撲蝶的小貓;教她“意在筆先”,看她咬著筆杆冥思苦想,發間簪著的翟紋步搖輕輕晃動,像要振翅欲飛。
“你這字啊,像春燕銜泥。”某日,他看著她新寫的“淨”字,忽然開口。
“是說歪歪扭扭?”林婉兒撇嘴。
“不,”他搖頭,“燕兒銜泥,雖歪歪斜斜,卻藏著築巢的心意。姑娘的字,也藏著心意。”他指尖劃過她寫的“心”字,那裡本該鉤起的筆畫被她寫成了圓潤的弧線,像一彎新月,“你看,這一鉤本應果斷,你卻留了餘韻,倒像是……”他忽然住口,耳尖微微發燙。
像是情人間欲說還休的眼神。這句話在舌尖打轉,終究沒說出口。
正式拍攝抄經戲那日,橫店的雨停了,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林婉兒的宣紙上織出金箔般的紋路。她身著月白襦裙,頭戴翟紋步搖,端坐在古色古香的佛堂裡,麵前的香爐飄著嫋嫋青煙。導演一聲“action”,她提起毛筆,卻在筆尖觸到紙麵時忽然想起蘇明遠的話:“心無雜念,卻又暗含深情。”
她抬眼望去,蘇明遠正站在不遠處的廊下,身著狀元官服,負手而立,衣角被微風輕輕揚起。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竟讓他有了幾分前世金鑾殿上的疏離感。可她知道,他袖口還沾著昨天教她寫字時蹭到的墨漬,像朵小小的墨梅。
筆尖落下,“南”字的橫畫如千裡陣雲,隱隱然有形。她忽然讀懂了劇本裡郡主的心意——那是深閨女子對才學之士的仰慕,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心動,是藏在抄經紙裡的萬種情思。就像她此刻看著他的背影,心跳如墨香在宣紙上暈染,明明該寫佛經,卻在心底偷偷描慕他的眉眼。
“卡!”導演突然喊停,“婉兒,眼神對了!就是這種‘心有猛虎,細嗅薔薇’的感覺!”
林婉兒一愣,低頭看自己寫的字,卻見“阿彌陀佛”四字雖仍帶著幾分稚嫩,卻比往日多了幾分柔和婉轉,尤其是“佛”字的豎彎鉤,竟寫出了蘇明遠教她的“燕尾”之姿。她忽然想起他說的“心正字自正”,原來真正的“心正”,不是無牽無掛,而是將心事化作筆尖的溫柔。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蘇顧問教得好。”導演笑著向蘇明遠拱手。
蘇明遠回以一笑,目光卻落在林婉兒發間的翟紋步搖上。那支步搖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像極了慶朝宮廷裡某位貴妃的舊物。他忽然想起,前世曾在母親的妝奩裡見過一幅女子畫像,畫中人與林婉兒竟有三分相似。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搖搖頭,將其拋諸腦後。
收工後,林婉兒抱著字帖蹦蹦跳跳地來找他:“蘇明遠,今天導演誇我了!”她忽然想起什麼,從袖中掏出一塊芝麻糖,“給你,我偷偷藏的零食——彆告訴李姐!”
蘇明遠挑眉接過,指尖觸到她掌心的溫度。糖紙剝開的聲音像春日裡的柳絮,輕輕落在兩人之間。他咬下一口,芝麻的香甜在舌尖散開,忽然想起慶朝的糖蒸酥酪,也是這般甜而不膩。
“好吃嗎?”她仰著臉看他,眼中有細碎的光。
“甜。”他輕聲道,不知是在說糖,還是在說彆的什麼。
窗外,暮色漸濃,雨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林婉兒忽然指著他袖口的墨漬笑出聲:“蘇狀元,你的‘墨梅’又開了。”
他低頭看時,她已用指尖蘸著朱砂,在那墨漬旁點了朵小小的紅梅。紅與黑相互映襯,竟成了幅彆致的畫。
“這樣就好看多了。”她滿意地拍拍手,忽然想起什麼,又補了一句,“就像我的字,有你教著,也好看多了。”
蘇明遠望著她發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前世在慶朝的某個雨夜,他也曾在燈下教一位姑娘習字。那姑娘最後嫁作他人婦,而他卻穿越千年,在這個雨夜,與眼前人共享一塊芝麻糖的香甜。
“姑娘聰慧,學得快。”他輕聲道,“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下次再把墨汁濺到我袖上,可要賠我一件新長衫了。”
“才不賠!”林婉兒笑著跑開,發間的翟紋步搖輕輕晃動,像一隻想要展翅的蝶。蘇明遠望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這穿越千年的旅程,似乎不再那麼孤單了。
案頭的宣紙被微風掀起一角,露出她新寫的“心”字——那彎新月般的鉤畫裡,藏著未說出口的千言萬語。而他袖間的朱砂紅梅,正隔著布料,貼著皮膚,像一顆跳動的、溫熱的心。
喜歡我來現代當明星請大家收藏:()我來現代當明星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