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穿越明朝的第一頓晚飯,在蘇明遠精心挑選的食肆裡,
她興奮地指著菜單:“火燎鴨心!羊雙腸!鵝油酥!”
卻不知隔壁桌的錦衣衛正暗中打量她的現代口音。
宵禁的梆子敲響,兩人匆匆返家,卻被巡夜官兵攔下盤問。
混亂中林小滿的手機從袖袋滑落,屏幕驟然亮起——
“妖物發光!”官兵拔刀劈向蘇明遠。
生死瞬間,林小滿胸口的玉佩驟然發燙,一道無形屏障擋下刀刃。
燭光下,蘇明遠為她包紮擦傷的手腕,指尖微顫:“方才那光……”
暮色四合,晚風裹著白日未散的暖意,卷過青石板鋪就的狹長街巷,送來遠處酒樓隱約的絲竹和飯菜香氣。臨街店鋪次第挑起了燈籠,暈黃的光在漸深的藍色天幕下暈開一團團暖意,照亮招幌上褪色的字跡和行人匆匆的衣袂。
蘇明遠引著林小滿,穿過喧囂的街口,在一處略顯清靜的地段停下腳步。眼前是座二層小樓,黑漆木門敞著,門楣上懸著塊樸素的木匾,刻著三個筋骨分明的字:“食為天”。跑堂的吆喝聲和碗碟碰撞的脆響從裡麵熱騰騰地湧出來。
“便是此處了,”蘇明遠側身,示意林小滿先行,聲音在鼎沸人聲中依舊清晰,“雖非大店,菜品卻還地道。”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油脂、香料與隱約炭火氣的複雜味道瞬間充盈鼻腔。她跟著蘇明遠跨過高高的門檻,喧囂聲浪撲麵而來。樓下大堂幾乎滿座,多是些短打扮的漢子,圍坐方桌,舉著粗瓷碗高聲談笑,空氣裡彌漫著烈酒與汗水的味道。跑堂的夥計肩搭白布巾,托著沉重的木盤在桌椅間靈活穿梭,吆喝聲此起彼伏。
“樓上雅座,二位貴客樓上請嘞!”一個機靈的夥計眼尖,立刻迎上來,臉上堆著殷勤的笑,引著他們踏上吱呀作響的木樓梯。
樓上果然清雅許多,用屏風隔出幾個小間,人聲也低了下去。他們被引到靠窗的一處。窗欞半開,晚風送入,稍稍驅散了樓下的煙火氣。窗外是鱗次櫛比的灰瓦屋頂,更遠處,能望見巍峨內城城牆模糊的輪廓,在漸沉的暮色裡投下巨大的陰影。
夥計利索地擦了擦桌麵,遞上一卷磨得發亮的竹簡:“二位貴客,用點什麼?本店的燒鵝、羊雙腸、火燎鴨心,都是拿手絕活!”
林小滿好奇地接過竹簡,上麵用墨筆寫著菜名,字跡有些潦草。她目光快速掃過,那些隻在書中見過的名稱此刻帶著誘人的香氣躍然眼前,肚子很應景地咕嚕了一聲。
“火燎鴨心!羊雙腸!還有這個……”她指尖點在竹簡一處,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夥計,“鵝油酥!都要!”
她清脆的聲音帶著一種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利落口音,語調微微上揚,透著不加掩飾的新奇與興奮。
“好嘞!火燎鴨心一份,羊雙腸一份,鵝油酥一碟!”夥計唱喏般重複著,聲音洪亮。
就在夥計轉身下樓傳菜的當口,林小滿無意間瞥見隔壁屏風後投來一道目光。那屏風縫隙不大,隻隱約看到一個穿著暗青色緞麵直裰的身影,桌上擱著一頂黑縐紗的圓頂帽子,帽簷壓得很低。那人似乎也在用飯,動作很慢,但那道目光,帶著一種審視的銳利,在她臉上和蘇明遠身上短暫停留了一瞬,如同冰冷的探針,隨即收回。
林小滿心頭莫名一跳,那目光讓她想起銅雀台大殿裡趙銘手下陰冷的注視。她下意識地看向蘇明遠,對方顯然也察覺到了,他麵色如常,隻端起粗陶茶壺,緩緩為兩人麵前的杯子斟上熱茶。茶水注入杯中的聲音清越,衝淡了那一瞬的緊繃。
“無妨,”蘇明遠將茶杯輕輕推到林小滿麵前,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被樓下隱約的喧囂淹沒,“嘗嘗這茶,雖粗糲些,倒也能解渴。”
茶水是深褐色的,浮著幾片粗大的茶葉梗。林小滿依言捧起,小心啜了一口。一股強烈的苦澀瞬間在舌尖彌漫開,緊接著是粗糙的澀感,完全沒有現代茶葉的清香回甘。她努力咽下去,眉頭還是不受控製地微微蹙起。
“如何?”蘇明遠看著她細微的表情變化,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呃……很……提神!”林小滿放下杯子,老實評價,隨即又好奇地問,“你們平時都喝這個?”
“尋常人家,多是如此。”蘇明遠點頭,目光掃過樓下大堂那些捧著大碗牛飲的漢子,“江南上好的龍井碧螺春,非富即貴,等閒難得。”
正說著,夥計端著木盤快步上來,打破了兩人間短暫的沉默。一股霸道的香氣瞬間蓋過了茶味。一盤碼放整齊、顏色深紅油亮的鴨心放在林小滿麵前,邊緣帶著炭火燎過的焦痕;另一盤切成小段的羊雙腸,色澤灰白,浸在濃鬱的湯汁裡;還有一碟金黃酥脆、泛著誘人油光的點心。
“火燎鴨心,羊雙腸,鵝油酥齊了!二位慢用!”夥計利落地擺好,又風風火火地下去了。
林小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學著蘇明遠的樣子,小心夾起一段羊雙腸。入口軟糯,帶著臟器特有的濃鬱風味,湯汁厚重鹹鮮,但那股臟器味對她來說還是過於強烈了些。她努力咀嚼著,表情有點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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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慣?”蘇明遠看在眼裡,將自己麵前那盤幾乎未動的火燎鴨心推到她那邊,“試試這個。鴨心燎得焦脆,內裡卻嫩,用酒和醬料爆過,味道重些,或能入口。”
林小滿依言夾起一塊鴨心。果然,焦脆的外皮在齒間碎裂,內裡的嫩滑和濃鬱的醬香、酒香混合著微辣在口中爆開,瞬間壓過了羊雙腸帶來的不適感。“嗯!這個好吃!”她眼睛亮了,腮幫子微微鼓起,吃得認真。
蘇明遠看著她滿足的樣子,唇角不自覺放鬆下來,自己也夾了一塊鴨心,慢慢吃著。他的動作斯文而專注,仿佛每一口都在品味。
“蘇老師,”林小滿咽下食物,端起茶杯想衝淡口中的鹹味,又想起那茶的滋味,隻小小抿了一口,“你回來這些天,都吃些什麼?”她環顧著這間簡陋卻充滿煙火氣的食肆,“總不會頓頓下館子吧?”
蘇明遠放下筷子,拿起粗布巾擦了擦嘴角:“初時幾日,在客棧胡亂對付。後來賃了那小院,便在巷口買了些米麵菜蔬,自己生火。”他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蒸些炊餅,熬點菜粥,有時切些醬肉,倒也簡單。”
林小滿想象著這位在博物館裡溫文爾雅講解古籍的教授,穿著長衫在明朝的簡陋灶台前笨拙生火煮粥的樣子,畫麵有些奇異,又莫名地讓她心頭一軟。
“那……下次我試試?”她脫口而出,帶著點躍躍欲試,“雖然可能做得不太好……”她想起自己在家連煎蛋都常常糊鍋的“光輝戰績”,聲音低了下去。
蘇明遠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臉頰,眼中那點清冷似乎被燈火融化了些許,聲音溫和:“好。不過,此間柴米油鹽,與後世大不相同,火候也難掌控。”
正說話間,窗外遠處,一聲沉悶悠長的梆子聲穿透了市井的喧囂,清晰地敲響——“咚——”。
緊接著,間隔片刻,又是連續兩聲短促的梆響:“梆!梆!”
林小滿一愣。蘇明遠的臉色卻瞬間變了。
“一更三點,宵禁了!”隔壁屏風後,那個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那穿著暗青直裰的身影已然站起,抓起桌上的黑縐紗帽扣在頭上,帽簷陰影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他腳步極快,幾乎是無聲地繞過屏風,下樓而去,經過他們桌旁時,帶起一陣微涼的夜風。
大堂裡的喧鬨也像被這梆子聲掐住了脖子,驟然低了下去。食客們紛紛加快了動作,呼朋引伴,準備離開。夥計們的聲音也帶上了催促:“諸位客官,宵禁啦!勞駕快些結賬!”
“快走!”蘇明遠再無暇多言,迅速掏出幾塊碎銀放在桌上,站起身,語氣急促而凝重,“巡街官兵即刻就到,被攔住盤問甚是麻煩!”
林小滿心頭一緊,剛才美食帶來的暖意瞬間被驅散,寒意順著脊椎爬升。她慌忙起身,跟著蘇明遠快步下樓。大堂裡已是一片離席的混亂,杯盤狼藉,人影幢幢。兩人幾乎是擠出了“食為天”的門檻。
街上的景象已然不同。方才還人流如織、燈火闌珊的街道,此刻如同退潮般迅速冷清下來。店鋪夥計正手腳麻利地拆卸門板,忙著上板關門。燈籠被一盞接一盞地吹熄或摘下,暖黃的光圈一片片熄滅,黑暗如同墨汁,從街道的兩端和巷子的深處快速浸染開來。隻有零星幾處窗口還透出微弱的燭光,膽怯地映著青石板路麵。腳步聲變得雜亂而匆忙,行人埋頭疾走,沒人交談,一種無形的緊張扼住了整條街巷。
“這邊。”蘇明遠低語,果斷地拉著林小滿拐進一條更窄更暗的小巷。這裡沒有店鋪,隻有高聳的院牆投下濃重的黑影,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腳下是坑窪不平的泥地,偶爾踩到碎石或水窪。遠處主街上,隱約傳來整齊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甲片摩擦的“嘩啦”聲,如同催命的鼓點,由遠及近。
小巷幽深曲折,黑暗中隻能憑著模糊的輪廓摸索前行。林小滿緊跟著蘇明遠,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撞擊著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冷的恐懼。他溫熱的手掌緊緊攥著她的手腕,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指引和依靠。寂靜被無限放大,隻有兩人急促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喘息在狹窄的空間裡回蕩。
就在他們即將拐出這條深巷,眼看前方透出一點微弱天光、隱約可見通往蘇明遠小院的那條熟悉夾道時,巷口驟然亮起幾簇跳動的火光!
火光刺破黑暗,映出幾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堵住了唯一的出路。他們穿著青絹製成的號衣,外罩簡易的皮甲,頭上戴著紅纓氈帽,腰間挎著帶鞘的腰刀。為首一人手持一支熊熊燃燒的火把,橘紅色的光跳躍著,將他那張因常年風吹日曬而顯得粗糲黝黑的臉映得半明半暗,神情冷硬如鐵。火光也照亮了他身後幾名兵卒同樣警惕而凶狠的麵孔。
“站住!”為首兵卒聲若洪鐘,在窄巷中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響,手中的火把猛地向前一遞,灼熱的氣息幾乎撲到兩人臉上,“乾什麼的?宵禁已至,還在外遊蕩!”他鷹隼般的目光銳利地掃過蘇明遠和林小滿,尤其是在林小滿身上停留得更久,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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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遠立刻停下腳步,將林小滿往自己身後護了護,動作自然而堅定。他鬆開握著林小滿手腕的手,雙手抬起,掌心向外,微微躬身,姿態謙恭而鎮定:“軍爺息怒。晚生蘇明遠,就住在前麵巷內小院。因在‘食為天’用飯,耽擱了時辰,正要趕回家中,絕非有意違禁。”
他的聲音清晰沉穩,帶著本地官話的口音,試圖打消對方的疑慮。
“蘇明遠?”兵卒頭目皺著眉重複了一遍,火光下眼神狐疑地在他臉上逡巡,“哪個蘇家?戶帖路引可有?”
“晚生是外地遊學至此,賃屋暫居,戶帖在住處收著。”蘇明遠應對流利,微微側身,示意林小滿,“這是舍妹,同住一處。”他巧妙地用了“舍妹”這個稱呼。
頭目的目光立刻轉向被蘇明遠半擋在身後的林小滿,火把的光在她臉上跳躍:“你!抬起頭來!”
林小滿的心跳幾乎衝出喉嚨,她強壓著恐懼,依言微微抬起頭。火光刺眼,她下意識地眯了眯眼。那兵卒頭目盯著她略顯蒼白的臉,目光銳利如刀,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出什麼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