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律師,鑒定中心的張教授團隊到了。”助理在門口低聲通報。
陳律師立刻起身,神情恢複了專業性的嚴謹:“張教授,辛苦。請重點勘驗蘇先生提供的這份族譜,以及…李女士這份的墨跡、紙張年代。”
鑒定專家們無聲地忙碌起來。明亮的無影燈被打開,強烈的光束聚焦在兩張攤開的族譜上。各種精密的儀器被取出:高倍放大鏡、便攜式光譜分析儀、紫外燈……空氣中隻剩下儀器輕微的嗡鳴和紙張被小心翻動的沙沙聲。
那位頭發花白的張教授,小心翼翼地拿起蘇明遠那份泛黃卷曲的族譜。他先是湊近了,用高倍放大鏡一寸寸地仔細查看紙張的纖維紋理、墨跡的滲透狀態。然後,他拿起一個帶有強光探頭的儀器,照射著冊頁的邊緣和裝訂線處,仔細觀察著蟲蛀的痕跡和汙漬的形態。
蘇明遠安靜地坐著,目光卻始終跟隨著專家的動作。當張教授的手指拂過冊頁上那些濃沉古拙的墨跡時,蘇明遠忽然開口,聲音平和,像是在解釋一件尋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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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墨,非今世之物。乃取上好鬆煙,佐以魚鰾熬製之膠,反複捶打萬杵,方得此深沉凝重之色。墨中膠質,曆經歲月,早已與紙纖維融為一體,故雖曆三百年,墨色沉黯,卻無絲毫浮泛、粉化之態,更不會輕易褪色。”
張教授聞言,動作微微一頓,抬起頭,厚厚的鏡片後閃過一絲驚訝的光芒。他沒有說話,但眼神裡多了幾分鄭重。他放下放大鏡,拿起一個極其細小的取樣工具,動作極其輕柔地在真族譜一個不起眼的空白邊緣處,刮取了一點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墨跡粉末,小心地放在載玻片上。接著,他又取了一點簇新族譜上的油墨樣本。
他走到旁邊一台連接著電腦的儀器前,開始操作。屏幕上很快跳動著複雜的圖譜和數據分析。
趁著專家們忙碌的間隙,李芳再也按捺不住。她猛地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她繞過寬大的辦公桌,幾步衝到蘇明遠麵前,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前傾,刻意壓低了聲音,卻帶著一種毒蛇吐信般的陰冷和威脅:
“蘇明遠!”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精心描畫的眼睛死死瞪著他,裡麵燃燒著憤怒、不甘,還有一絲被逼到牆角的瘋狂,“你以為你是誰?拿著本不知道哪個墳裡刨出來的破冊子,就想來分家產?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偽造文物是什麼罪你知道嗎?隻要我咬死你這東西來路不明,你信不信,家產你一分拿不到,還得進去蹲幾年!識相的,現在拿著你的破爛滾蛋,我還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濃烈的香水味混合著她急促呼吸的氣息,撲麵而來。林婉兒臉色一變,下意識地想擋在蘇明遠身前。
蘇明遠卻隻是緩緩抬起眼瞼。他的眼神平靜無波,甚至沒有一絲被激怒的漣漪,隻是淡淡地看著眼前這張因為貪婪和憤怒而扭曲的臉。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精致的皮囊,看到了某種更深層、更腐朽的東西。他輕輕抬手,止住了林婉兒欲動的身形。
“李女士,”他的聲音依舊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李芳粗重的喘息,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冷冽,“在下的來意,方才已向陳律師言明。”他的目光越過李芳因激動而顫抖的肩膀,投向那麵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冰冷聳立、折射著無數光怪陸離影像的摩天樓群,一個他全然陌生、卻又不得不置身其中的鋼鐵叢林。
他的視線似乎穿過了那些冰冷的玻璃和鋼筋,投向一個遙遠得隻剩下模糊輪廓的時空。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沉澱了太多東西的蒼涼:
“在下所求,非為黃白之物。隻是想告訴世人,曾有一個朝代,名為‘慶’。它非是話本傳奇裡的縹緲幻影,非是史書字縫裡乾癟的符號。”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拂過攤開在桌上的那本泛黃族譜,指腹感受著那粗糙而堅韌的古老紙張的紋理,仿佛觸摸著消逝時光的脊骨。
“它有它的律法,它的禮俗,它的悲歡離合,它的柴米油鹽……也曾真真切切地存在過,有血有肉地活過。這冊子上的每一筆,每一個名字,每一處筆諱,都是它存在過的印記。”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堅持,“慶朝,不是傳說。”
他沒有看李芳瞬間變得愕然和更加迷惑不解的臉。隻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句“非為黃白之物”之下,還壓著一個更深的、無法訴之於口的秘密。他的指尖,在無人察覺的細微處,輕輕按在了真族譜上“蘇明遠”三個古拙墨字旁邊,那個用蠅頭小楷標注的生辰八字上。
慶朝三十七年,冬月廿三,亥時三刻。
這個日子,如同一個烙印,深深刻在他的魂魄深處。這不僅僅是他前世金榜題名、意氣風發的開始,更是他在這具年輕身體裡睜開眼、獲得第二次生命的起點——那一天,恰恰是那個名為“蘇明遠”的外賣員,在淒冷的雨夜裡,遭遇車禍、生命戛然而止的忌日。
這詭異的、分毫不差的重合,是命運最殘酷的玩笑,也是他穿越時空、借屍還魂的第一個、最無可辯駁的鐵證。這秘密沉甸甸地壓在心口,比任何黃金都重,也比任何指控都更讓他感到一種宿命般的孤寂與荒謬。
就在這時,張教授那邊傳來一聲清晰的儀器提示音。他盯著電腦屏幕,臉上露出了極其複雜的神色,混合著震驚、困惑和一種麵對超乎理解之物的茫然。他抬起頭,看向陳律師,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乾澀:
“陳律師…初步的碳十四同位素檢測結果出來了…蘇先生這份族譜所用紙張…其年代測定顯示…”他深吸一口氣,似乎需要確認自己看到的數字,“其原料纖維的形成年代,大約在距今280至320年前…也就是…公元18世紀左右…與清中期…或者說,與他聲稱的‘慶朝’中晚期時間段…基本吻合。”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異常艱難。
“哐當!”
一聲輕響。是陳律師手中一直握著的、準備記錄要點的金筆,筆尖無意識地在文件上重重一頓,留下了一團迅速洇開的、濃重的墨漬。那墨漬的形狀,像一隻驚愕的眼睛。
陳律師猛地回過神,看著那團墨漬,又抬眼看向桌上那本在無影燈下顯得愈發古老、脆弱卻又無比真實的泛黃族譜,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蘇明遠沉靜得近乎漠然的臉上。那眼神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驚和一種世界觀被衝擊後的劇烈動搖。
他張了張嘴,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仿佛需要極大的力氣才能發出聲音。最終,那聲音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和不確定,緩緩地、一字一頓地響起,在寂靜得落針可聞的辦公室裡回蕩:
“蘇先生…李女士…我想…或許…我們真的需要…重新審視一下相關的…法律適用條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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