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八個字!
蘇明遠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隨即又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破胸膛!他的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急劇收縮,渾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凝固,又在下一刹那沸騰起來。這字跡!這鐵畫銀鉤、力透萬鈞的筆鋒!他絕不會認錯!前世在工部匠作監,他無數次見過這種字體——那是專為皇家督造重要禮器、負責祭天台營造的,那位沉默寡言卻技藝通神的匠作大監,郭石的手筆!
三百年前,當郭石帶領無數匠人,耗儘心血,在這祭天台上鋪設最後一塊地磚時,他是否也曾抬頭仰望過這片亙古不變的星空?是否也曾感受到這份超越時空的孤獨與期盼?他又是懷著怎樣一種近乎絕望又無比堅定的心情,將這不滅的信念,以無上秘法,深深銘刻在這承載著溝通天地使命的基石之中?是預言?是祈禱?抑或是一位耗儘畢生心血的匠人,在文明薪火傳遞的漫長接力中,投下的跨越時光的信標?
“無界……有光……”蘇明遠的手指無意識地、顫抖地拂過那行滾燙的刻字。指尖傳來的灼熱感,不再僅僅是物理的溫度,更像是一種滾燙的精神烙印,順著指尖的神經末梢,一路燒灼進他的靈魂深處。三百年前匠人刻下的祈願,與三百年後因全球無數人的傳承實踐而點亮的星圖之光,在這一刻,在這祭天台上,在他這個跨越了生死與時間的“雙生魂”麵前,完成了不可思議的、宿命般的共鳴與呼應!巨大的時空錯位感讓他眩暈,而那共鳴中蘊含的磅礴力量,又讓他渾身戰栗。他仿佛看到郭石那雙布滿老繭、沾滿石粉的手,正穿越三百年厚重的時光塵埃,堅定地按在了他此刻覆蓋於地磚的手背上。冰冷與滾燙,過去與現在,匠人的孤寂與傳承者的榮光,在這一瞬,交融彙聚,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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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起頭,望向身旁的林婉兒。她也正看著他,眼中同樣盈滿了震驚、恍悟,以及一種被這宏大宿命擊中的深深感動。月光落在她臉上,那雙清澈的眼眸裡,清晰地映照著地上流轉的星圖和那行灼熱的古字,也映照著他自己震動不已的靈魂。
無需言語。
所有的疑問、所有的追尋、所有的孤寂與堅持,在這地磚滾燙的刻痕與頭頂璀璨的星圖交織的瞬間,都找到了最終的解答。他們彼此凝視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超越了個人情感的巨大慰藉與堅定信念,在無聲的目光交彙中洶湧澎湃,比腳下的熱流更加滾燙,比天上的星圖更加浩瀚。嘴角不由自主地、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最終定格成一個純粹至極、釋然一切的笑容。林婉兒也笑了,那笑容如同星圖上初生的星辰,純淨而充滿力量。沒有語言能夠描述此刻心中的激蕩,任何話語在此刻的共鳴麵前,都顯得蒼白而多餘。
東方天際,濃重的墨藍被一道極其鋒利、極其微弱,卻又蘊含著無限生機的灰白悄然切開。那灰白迅速蔓延、滲透,如同無形的巨筆,蘸著稀釋的銀粉,開始一絲不苟地塗抹著夜的畫布。太和殿那巍峨的、沉默了一夜的琉璃重簷歇山頂,最先感知到光明的臨近。最高處那排脊獸的輪廓,在深藍天幕的映襯下,由模糊的剪影,漸漸變得清晰、銳利起來。鴟吻、狻猊、獬豸……這些沉默的守護者,它們的琉璃身軀最先捕捉到了那微不可察的天光,開始反射出極其內斂、卻無比堅定的微芒。
祭天台上,那幅由無數光點構成的、浩瀚流轉的星圖,其光輝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星辰的光芒不再那麼銳利刺眼,而是逐漸變得柔和、溫潤,如同浸入了晨曦的露水。它們流轉的速度似乎也悄然放緩,帶著一種完成使命後的寧靜與從容。光點本身並未熄滅,隻是那連接彼此、構成星座圖案的流動光暈,開始變得稀薄、透明,如同晨曦中漸漸消散的薄霧。
林婉兒和蘇明遠依舊並肩而立,目光緊緊追隨著這幅正在悄然隱去的奇跡。林婉兒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空氣,仿佛想挽留那正在淡去的微光。當她的指尖掠過原本一顆代表南美某處新近成立的中華茶藝研習社的光點位置時,那裡已經空空如也,隻有冰涼光滑的漢白玉地磚,在越來越亮的晨光中,忠實地反射著天穹的色彩。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細微的漣漪。
“消失了……”她喃喃道,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這最後的寧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那星光璀璨的祭台,終究要變回冰冷堅硬的石頭。
蘇明遠的目光卻並未停留在地磚上。他緩緩抬起頭,視線投向高遠遼闊、正被晨曦迅速染亮的天空,投向宮牆之外,投向那星圖所標記的、遠隔重洋的無數個坐標點。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靜,仿佛穿透了空間的阻隔,看到了更遙遠、更真實的景象。
“不,婉兒,”他的聲音低沉而篤定,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沉靜力量,輕輕拂過林婉兒的耳畔,“它沒沒有消失。”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確認內心無比清晰的感知,然後緩緩抬起手,指向那無垠的天際,指向宮牆之外廣袤的世界,“它們隻是……回去了。”
“回去了?”林婉兒順著他的手指,望向那被朝霞漸漸浸染的東方天際,眼中仍有未散的迷茫。
“回到了它們點亮的地方。”蘇明遠的聲音不高,卻蘊含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確信,如同在陳述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他的目光仿佛能跨越千山萬水,“回到了巴黎那位執著於複原《搗練圖》妝容的漢服設計師的針線簍旁;回到了東京那個白發蒼蒼、卻每日堅持用毛筆書寫《蘭亭序》的老人那方洇染著墨香的硯台裡;回到了紐約那間小小的古琴工坊,年輕的學徒第一次親手斫出合格琴徽時,指尖感受到的木頭溫潤的震顫裡;回到了阿卜杜拉,那個西非青年,在他家鄉的曠野上,對著初升的太陽,一絲不苟地拉開那張簡陋卻飽含敬意的弓弦時,弓身發出的那一聲清越的鳴響裡……”
他每說一處,林婉兒的眼神就亮起一分,臉上的悵惘如同被陽光驅散的薄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越來越明亮、越來越堅定的神采。她仿佛真的看到了,看到了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個角落的微光。它們或許微弱,卻無比真實,無比堅韌。它們不再依賴這古老祭台的顯化,而是真正地紮根、生長在每一個熱愛它的人心中,在他們每一次專注的實踐裡,在他們每一次真誠的傳遞中,煥發出生生不息的力量。
“它們一直都在,”蘇明遠的聲音柔和下來,帶著一種曆經滄桑後的通透與平和,“在這裡,”他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心口,又指向林婉兒的心口,“也在所有認同它、守護它、傳遞它的人心裡。這祭台……”他低頭,目光再次落在腳下那已然恢複冰冷、隻餘下古老雲雷紋的漢白玉地磚上,眼神複雜,有敬畏,有感激,更有一種釋然的告彆,“它隻是一個見證者,一個……巨大的回響壁。它記下了我們所有人的聲音,並將這聲音,化作了昨夜可見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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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縷真正的、金紅色的陽光,終於掙脫了地平線的束縛,如同熔化的赤金,帶著磅礴的生命力,猛地潑灑下來,瞬間點燃了太和殿最高處那排鴟吻和脊獸的琉璃身軀!赤金、寶藍、翠綠、明黃……無數種濃烈到極致的光彩,在古老的琉璃釉麵上轟然爆發、流淌、跳躍!仿佛沉睡了整夜的宮殿,在這一刻被注入了滾燙的血液,驟然蘇醒,發出無聲而輝煌的呐喊。那璀璨的光芒,如同熊熊燃燒的文明之火,宣告著新一天的開始。
祭天台徹底沐浴在噴薄而出的朝陽之中。昨夜流轉的星圖、滾燙的刻字,都已了無痕跡。唯有那無數道曆經歲月磨礪、深深鐫刻在漢白玉上的古老雲雷紋,在純淨而強烈的陽光照射下,呈現出一種洗儘鉛華後的、近乎神聖的樸素與莊嚴。每一道旋渦,每一條回紋,都清晰無比,沉默地承載著千年的重量,也指向著無儘的未來。
蘇明遠和林婉兒並肩站在高台邊緣,沐浴著這輝煌的晨光。他們的身影被拉得很長,投射在身後光潔而沉默的地磚上。昨夜星圖的震撼與地磚刻字的滾燙共鳴,如同潮水般退去,卻在靈魂深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沉澱為一種更加深沉、更加遼闊的力量。蘇明遠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前世狀元的榮耀,三百年孤魂的飄零,尋找答案的焦灼……所有沉重的過往,在這宏大的啟示麵前,仿佛都化作了祭台上升騰的朝露,在陽光下悄然蒸發。他存在的意義,從未如此清晰——他並非孤獨的守燈人,而是無數傳承者中的一員,是那跨越時空的共鳴中,一道微小卻不可或缺的聲波。這認知帶來的不是重負,而是無比堅實的自由。
林婉兒悄悄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蘇明遠垂在身側的手背。她的手指微涼,帶著晨露的氣息,卻在接觸的瞬間,傳遞出一種無比溫暖的堅定。蘇明遠反手,將她的手完全握入掌心。那是一隻屬於現代女子的手,纖細卻充滿力量。兩隻手緊緊交握,無聲地宣告著一種無需言說的承諾。他們的目光越過金光燦爛的太和殿頂,越過朱紅的宮牆,投向更廣闊、更遼遠的蔚藍天空。
陽光普照,天地澄澈。祭天台上,隻有風聲輕輕掠過,仿佛亙古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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