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汗的冬風裹挾著雪粒，抽打在城牆的垛口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馮章勒住韁繩，望著前方熟悉的城門輪廓，乾裂的嘴唇終於露出一絲微弱的笑意——曆經雪山死戰、雪原突圍，他們這支殘部，終究是活著回到了漢軍的地界。
身後的隊伍稀稀拉拉，原本五百人的精銳，如今隻剩下兩百餘騎，士兵們的鎧甲上還沾著未乾的血漬與凝結的冰霜，馬匹也個個氣喘籲籲，連鬃毛上都掛著雪霜。
最顯眼的是被護在隊伍中間的耶夫娜與珂卡芙，兩位以卡拉公主雖已換上漢軍的棉甲，卻難掩臉上的疲憊與傷口的痕跡，耶夫娜肩上的箭傷雖已包紮，卻仍能看出滲出血跡的布條。
“將軍！是馮將軍回來了！”城樓上的哨兵突然高聲呼喊，聲音裡滿是驚喜。
片刻後，城門緩緩打開，一支騎兵隊伍疾馳而出，為首的正是鎮守哈爾汗的大將吳漢。
他一身銀甲，麵色焦急，見到馮章的瞬間，原本緊繃的眉頭才稍稍舒展，隨即又被隊伍的慘狀驚得瞳孔收縮。
“賢侄！”吳漢策馬奔到近前，翻身下馬，一把抓住馮章的手臂，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你們……你們怎麼成了這般模樣？以卡拉國到底發生了什麼？”
馮章也翻身下馬，雪地裡的寒氣瞬間穿透靴底，他卻渾然不覺，隻是沉聲道：“伊拉古背信棄義，設下埋伏欲擒殺我等，若非耶夫娜與珂卡芙兩位公主仗義相助，我等恐怕早已葬身雪山。”
他側身讓出位置，將兩位公主引到吳漢麵前，“這便是以卡拉國的耶夫娜公主與珂卡芙公主，此次突圍全靠她們引路，還望吳將軍妥善安置。”
吳漢連忙對兩位公主拱手行禮，語氣恭敬：“多謝二位公主搭救馮將軍與漢軍將士，哈爾汗已備好暖帳與軍醫，還請公主隨我入城歇息。”
說罷，他轉頭對身後的親兵厲聲下令，“傳我將令，即刻開放城內最好的驛館，讓軍醫署全員待命，務必治好公主與將士們的傷！另外，加強四門戒備，增派巡邏隊，嚴防塔拉夫細作混入！”
親兵們齊聲應下，轉身快步離去。
吳漢親自引著眾人入城，街道兩旁的漢軍士兵紛紛駐足，看到隊伍的慘狀，個個麵露憤色，握著兵器的手不由得緊了緊。馮章邊走邊向吳漢簡述突圍的經過，從伊拉古的陰謀，到雪山密道的驚險，再到雪原上的生死之戰，每一個細節都讓吳漢聽得咬牙切齒。
“塔拉夫人這般卑劣，此仇必報！”吳漢一拳砸在身旁的廊柱上，木屑飛濺，“待將士們休整完畢，我必率軍北上，讓伊拉古付出代價！”
眾人很快抵達驛館，軍醫們早已捧著藥箱等候在門口，見到耶夫娜與珂卡芙，立刻上前為她們檢查傷口。
耶夫娜的肩傷雖深，但並未傷及筋骨，隻是失血過多導致麵色蒼白；珂卡芙的手臂傷口經過簡單包紮，卻因長途跋涉有些感染，軍醫當即決定重新清創縫合。
讓人意外的是，兩位公主剛躺到榻上，便執意要見馮章與吳漢。
“將軍，容不得我們歇息。”耶夫娜忍著疼痛，坐起身來，“伊拉古此人極好麵子，此次不僅沒能擒殺你們，還讓我們姐妹投靠了漢軍，丟了以卡拉這個藩屬，他必定會瘋狂報複。”
珂卡芙也在一旁補充，她的手臂剛纏上紗布，動作有些不便，卻仍堅持指著桌上的地圖：“塔拉夫的重騎兵雖然勇猛，卻有一個致命弱點——怕沼澤。
開春之後，雪山融水會讓北麓的低窪地帶形成大片沼澤，那些身披重甲的騎兵一旦陷進去，根本無法動彈。我們可以提前在那裡布置陷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馮章與吳漢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讚許。
馮章當即對身後的參軍下令：“立刻召集工匠，製作北麓地形的詳細沙盤，標注出所有可能形成沼澤的區域。
另外，派斥候小隊提前前往北麓勘察，記錄每一片濕地的範圍與深度，務必在開春前完成陷阱布置。”
參軍領命離去後，吳漢又安排人送來熱騰騰的肉湯與乾糧，兩位公主這才終於肯進食。看著她們狼吞虎咽的模樣，馮章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敬佩——這兩位公主不僅有勇有謀，更有常人難及的堅韌，若不是生在亂世，想必會有更安穩的人生。
與此同時，塔拉夫國的王宮內，卻是一片死寂。伊拉古坐在黃金寶座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案幾上散落著幾份戰報，最上麵的一份赫然寫著“漢使突圍，以卡拉公主叛逃”。
“廢物！一群廢物！”伊拉古猛地將案幾上的玉杯掃落在地，碎片四濺，“朕耗費了這麼多人力物力，竟然連幾個漢使都抓不住！還讓以卡拉那兩個丫頭跑了，你們說，朕養著你們有何用？”
朝堂之下，文武百官個個垂首而立，大氣不敢喘一口。
大將軍可可夫跪在最前麵，身上的鎧甲還沾著雪原的泥土，臉上滿是疲憊與惶恐。此次追擊漢使，他率領的騎兵不僅沒能追上，還折損了不少人手，如今隻能硬著頭皮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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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息怒！”可可夫聲音顫抖，“臣罪該萬死！隻是漢軍太過狡猾，又有以卡拉人背叛，引他們從密道逃脫，臣實在……”
“住口！”伊拉古猛地站起身，一腳踹在可可夫的胸口，將他踹得連連後退，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若不是你屢戰屢敗，讓漢軍在西域站穩了腳跟，朕何必用這種手段對付漢使？現在倒好，漢使跑了，以卡拉反了，連周邊的小國都開始蠢蠢欲動，你說，你該當何罪？”
可可夫趴在地上，想要辯解，卻被伊拉古凶狠的眼神逼得不敢開口。
他知道，此刻的伊拉古早已被怒火衝昏了頭腦，任何辯解都隻會引來更嚴厲的懲罰。
“來人！”伊拉古高聲呼喊，殿外的侍衛立刻衝了進來，“將可可夫押入死牢，三日後問斬！朕要讓所有人都看看，背叛朕、辦事不力的下場！”
侍衛們上前架起可可夫，他掙紮著抬頭，眼中滿是絕望與不甘：“陛下！臣一生為塔拉夫征戰，平定了多少叛亂，擊退了多少敵人，您怎能如此待臣？伊拉古，你誅殺功臣，必遭天譴！”
伊拉古冷笑一聲，揮手示意侍衛將他拖出去：“天譴？在這塔拉夫，朕就是天！”
朝堂上的官員們看著可可夫被押走的背影，個個心驚膽戰——這位曾經戰功赫赫、深受將士愛戴的大將軍，如今竟成了皇帝挽回顏麵的犧牲品。
沒有人敢為他求情，因為他們都知道，此刻的伊拉古，已經容不下任何反對的聲音。
三日後，塔拉夫的刑場上擠滿了百姓。
寒風中，可可夫被押上斷頭台，他穿著一身破舊的囚服，頭發散亂，卻依舊挺直了脊梁。沿途的百姓默默觀望，有人眼中滿是惋惜，有人則麵露恐懼——許多人還記得，十年前正是這位將軍率領大軍，擊退了北方蠻族的入侵，保住了塔拉夫的邊境。
“我可可夫一生征戰，無愧於塔拉夫，無愧於百姓！”可可夫仰天長嘯，聲音在刑場上回蕩，“伊拉古昏庸無道，誅殺功臣，奴役藩屬，這樣的君主，遲早會葬送整個塔拉夫！”
監斬官臉色一變，厲聲喝道：“死到臨頭還敢妖言惑眾！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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