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姆林宮厚重的橡木門被無聲地推開，走廊裡冰冷的光線短暫地切割了總統辦公室內略顯凝滯的空氣。
秘書謝爾蓋·伊萬諾夫幾乎是撞進來的，他那張平日裡如同西伯利亞凍土般沉穩、刻板的麵容，此刻卻布滿了驚濤駭浪般的駭然與難以置信。
他的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握著平板電腦的手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細微的顫抖清晰可見。
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仿佛剛剛目睹了世界末日的降臨。
坐在寬大辦公桌後的熊國總統，弗拉基米爾·彼得羅夫，正深陷在雙頭鷹組織被覆滅，而有些焦頭爛額。
他那標誌性的、帶著一絲疲憊卻依舊銳利的灰藍色眼眸抬起，看到謝爾蓋這副前所未有的失態模樣，兩道濃密的眉毛立刻緊緊鎖在一起，如同兩柄交叉的利劍。
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在他眉宇間凝結，辦公室內原本就沉鬱的氣氛瞬間又降低了幾度。
總統先生不喜歡失控，尤其不喜歡自己最信任的助手表現出失控。
“謝爾蓋！”總統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帶著明顯的責備，“克裡姆林宮不是馬戲團！告訴我，是什麼讓你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闖進來？是北約的坦克開到了斯摩棱斯克，還是該死的隕石砸中了紅場？”
謝爾蓋被這嚴厲的斥責激得渾身一顫，仿佛從噩夢中驚醒了一瞬。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已經觸怒了這位以鐵腕著稱的領袖。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強行將那幾乎要破胸而出的、源自衛星圖像帶來的巨大恐懼死死壓了下去。他挺直了背脊，努力讓聲音恢複平穩，但那份深入骨髓的震驚依然如同冰水般滲透在每一個音節裡：
“總統先生……請原諒我的失禮。但是……出大事了！天大的事！”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結滾動，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我們的一些國民，發現在我們的國土上出現了一條河流，我們……我們的衛星監測係統……捕捉到……捕捉到了……”
謝爾蓋似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那令人匪夷所思的景象，他頓了頓，手指快速地在平板電腦上滑動，同時用另一隻手摸索著放在口袋裡的遙控器。
“捕捉到了什麼？快說！”彼得羅夫總統的耐心正在被這反常的停頓迅速消耗，臉色更加陰沉，幾乎能滴出水來。
他推開麵前的文件，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在秘書臉上。
“……一條河！總統先生！一條……巨大的、憑空出現的河流！”謝爾蓋終於艱難地吐出了核心信息，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夢囈般的荒謬感，“位置……在我國東南部！從濱海邊疆區的‘大馬克’danegorsk）附近起始，一路向北……橫穿了整個西伯利亞腹地，直抵……直抵北冰洋拉普捷夫海的勒拿河出海口！上帝啊，它……它就這樣……出現了！”
“荒謬！”彼得羅夫總統幾乎是本能地低吼出聲，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鋼筆和文件都跳了起來。
他臉上的慍怒瞬間被一種混合著荒謬感和被戲弄的憤怒所取代。“謝爾蓋！你是不是在跟我開一個極其惡劣的玩笑？或者昨晚的伏特加還沒醒？一條橫貫數千公裡的河流？憑空出現？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總統的怒火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向謝爾蓋。他太了解地理了，從濱海邊疆區的大馬克到勒拿河口，那是何等遙遠的距離！橫跨了多少個市區、多少種截然不同的地貌？凍土、原始森林、高山、沼澤……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他幾乎要立刻下令讓謝爾蓋去接受精神評估。
然而，謝爾蓋沒有辯解，也沒有退縮。他臉上隻有一種近乎絕望的嚴肅。他不再試圖用語言描述這超越認知的景象，而是果斷地按下了手中的遙控器按鈕。
總統辦公室一側牆壁上，巨大的防眩光投影屏幕無聲亮起。
初始畫麵是全球衛星雲圖，熊國廣袤的疆域覆蓋著冰雪和森林的斑駁色彩。
謝爾蓋的手指在平板電腦上快速操作，畫麵瞬間聚焦到遠東濱海邊疆區，然後以驚人的速度沿著一條清晰的、蜿蜒的、閃爍著奇異水光的帶狀區域向北疾速拉近、放大、再放大！
衛星圖像的分辨率極高，色彩還原精準。
彼得羅夫總統那飽經風霜、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臉龐，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隻剩下一種凝固的、徹底的茫然和驚駭。
他下意識地站起身，身體微微前傾，灰藍色的瞳孔劇烈收縮，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不可思議的景象。
那確實是一條河！
一條無比寬闊、氣勢磅礴的大河！它的河道邊緣清晰得如同刀切斧鑿，與周圍的地貌形成了鮮明到刺眼的對比。
河水呈現出一種深邃的藍黑色，在衛星俯瞰下，像一條巨大的、冰冷的、活著的巨蟒，靜靜地躺在西伯利亞廣袤而蒼涼的大地上。
它切開了茂密的泰加林，淹沒了低矮的丘陵，橫亙在凍土苔原之上，最終毫不猶豫地衝入了冰封的拉普捷夫海。
河道兩側，被強行撕裂的植被、土壤和冰雪，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傷痕。
更令人心悸的是，這條河在衛星圖像所能追溯的最早幾幀裡，它就那樣突兀地“躺”在了那裡，仿佛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硬生生地“放置”在了大地之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辦公室裡隻剩下投影儀散熱風扇發出的微弱嗡鳴。
彼得羅夫總統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關於地殼運動、冰川融化、洪水爆發的科學認知，在這幅景象麵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張了張嘴，喉結艱難地滾動了幾下，才發出一個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般的聲音，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轉向身邊同樣麵無人色的謝爾蓋：
“這……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每一個字都仿佛有千斤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