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舟負手立於簷下，玄色衣袂在風中輕揚。他眸中金芒流轉，似有日月沉浮其間：“魏老放心。”話音未落，簷角銅鈴忽地無風自動，發出清越鳴響，“無論來的是佛是魔，是龍是虎……”他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梧桐葉，指尖輕撚，葉片竟化作金粉簌簌而落，“都不過是這掌中飛灰。”
魏無忌霜眉微動，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撫掌大笑，笑聲震得回廊瓦片咯咯作響：“好！好一個李沉舟！”笑聲戛然而止時，老人袖中滑出一卷明黃絹帛，“不過……”他指尖在聖旨龍紋上摩挲，聲音陡然如寒潭凝冰，“三日前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風’毒翻了半個太原府，西域魔教的‘血手人屠’連破七座邊城。”絹帛突然無火自燃，青煙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江湖名冊，“這些魑魅魍魎，可都衝著選婿大典來了。”
李沉舟唇角微揚，腰間血罪冥淵突然龍吟出鞘三寸。刹那間滿院梧桐儘作赤金之色，又瞬息恢複如常。“正愁……”他輕撫刀鞘上猙獰的睚眥紋，驚得樹梢寒鴉紛紛墜地，“沒人祭刀。”
魏無忌瞳孔驟縮，袖中五指掐出個奇詭法訣，卻見李沉舟足下青磚已無聲化作齏粉，顯露出深達三尺的完整腳印。
暮春的京城，柳絮紛飛。李沉舟負手走在朱雀大街上，身後跟著一隊錦衣衛。青石板路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街邊茶肆飄來龍井的清香。
“讓開！五城兵馬司辦事！”
前方傳來一陣騷動。隻見韓琛領著巡城兵馬橫衝直撞，身旁跟著個紅衣如火的男子——玉麵狐狸。九尾天狐內丹已完全煉化，此刻他眼波流轉間儘是妖異，大日如來魔瞳下，其大宗師境界的修為無所遁形。
“李大人……”玉麵狐狸指尖繞著鬢邊一縷青絲，朱唇輕啟，“彆來無恙啊。”
血罪冥淵在鞘中發出嗡鳴，李沉舟按住刀柄冷笑：“騷狐狸，隔著三條街就聞見你的騷氣了。”
“咯咯咯……”玉麵狐狸突然掩唇嬌笑，指甲瞬間暴漲三寸，“李大人這張嘴，可比刀劍更利呢。”
“錚——”
血罪冥淵驟然出鞘半尺，滔天殺氣凝成實質，將漫天柳絮儘數絞碎。玉麵狐狸廣袖翻飛，大宗師威壓如潮水般湧出，兩股氣勁在空中相撞，震得四周商鋪匾額嗡嗡作響。
“李沉舟有什麼事找地方說！”韓琛硬著頭皮插入兩人之間，官服被氣勁撕開數道裂口，“在這地方動手，不合適吧……”
李沉舟突然收刀入鞘，轉身時蟒袍下擺劃出淩厲的弧度：“狐狸尾巴藏好了。”他睨了眼越聚越多的百姓，冷笑道：“本官倒要看看，你能騷到幾時。”
玉麵狐狸盯著那道漸遠的背影，指尖在袖中掐出狐火。韓琛正要開口，忽見方才李沉舟駐足處的青石板上，赫然印著個深達寸許的腳印——邊緣整齊如刀削。
夜色如墨，皇城巍峨的宮牆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寒光。李沉舟一襲玄衣，如鬼魅般掠過重重殿宇，腳尖輕點琉璃瓦，無聲無息地落在平宣宮的簷角。
此時禦書房。
燭火搖曳，映照在皇帝冷峻的麵容上。他指尖輕叩禦案，龍目微垂，似在沉思。
劉喜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聲音細若蚊蠅：“陛下，李大人……又來了。”
皇帝指節一頓，眉頭微不可察地皺起：“又去平宣宮了？”
“是。”劉喜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皇帝的臉色，“李大人輕車熟路，禁軍無人敢攔……”
“嗬。”皇帝冷笑一聲，指尖在案上輕輕一劃，檀木桌麵無聲無息地裂開一道細縫，“真把朕的皇宮當自己家了？”
劉喜額頭滲出細汗，不敢接話。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嘴角微揚，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劉喜。”
“老奴在。”
“去平宣宮外候著。”皇帝淡淡道，“等李沉舟進了宣儀的寢殿，就把宣儀叫出來。”
劉喜一愣，隨即心領神會，躬身道：“老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