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濃重的血霧,將慘白的日光灑在滿目瘡痍的戰場。
昨夜的廝殺聲仿佛還在耳畔回蕩,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焦糊味。
是屍體被火焚燒後與血腥氣交織的腐臭,混合著未散儘的硝煙,在殘破的營帳間凝滯不散。
滿地橫陳的屍首層層堆疊,有的還保持著廝殺時的猙獰姿態,凝固的血痂在鎧甲縫隙間結成暗紫色硬塊,將整片營地浸染成修羅地獄。
這場持續整夜的鏖戰,因雲昊的承諾發生了戲劇性轉折。
跟隨武王的二十萬大虞將士中,九成以上紛紛倒戈。
他們高舉染血的兵器,反身撲向武王的死忠黨羽。
一時間,營地內殺聲震天,同袍相殘的悲劇在血色月光下不斷上演。
而武烈老將軍率領的援軍則如猛虎下山,將矛頭直指蠻族十萬大軍。
五十萬精銳對十萬蠻兵,憑借地勢與士氣的雙重優勢,演變成一場近乎碾壓的屠戮。
蠻族老將阿骨岱跪在屍山血海間,白發沾滿泥漿,青銅麵具碎裂成幾片掛在臉上。
他高舉象征投降的狼頭戰旗,沙啞地用半生不熟的虞語高呼:“願降!願降!”
但武烈卻冷眼立於戰車之上,手中令旗狠狠劈下:“殺無赦!”
號角聲響起,騎兵方陣如鐵壁般合圍,箭矢、長槍無情地穿透蠻族士兵的軀體。
哀嚎聲中,阿骨岱被鐵鏈捆住拖走,十萬蠻兵最終化作荒野枯骨,為這場叛亂畫上了血腥的句點。
雲昊站在高處的了望,目睹了戰爭的殘酷全貌。
當第一縷晨光染紅天際時,他的玄色錦袍早已浸透鮮血,斬妖刀上凝結的血塊在晨風裡簌簌掉落。
昨夜還威風凜凜的戰場,此刻隻剩下斷壁殘垣與垂死的呻吟。
他雖深知戰爭的必要,卻無法漠視生命消逝的慘烈。
武烈老將軍身披染血的銀甲,腳步卻依舊穩健。
這位年逾花甲的老將大步走來,臉上縱橫的溝壑間填滿血汙,卻難掩眼中迸發的精光:“殿下,去大帳內歇歇吧!殺光這些蠻子,五十年內南邊再掀不起風浪!”
用力捶打雲昊的肩膀,爽朗的笑聲驚飛了營地邊緣覓食的烏鴉:“老臣審問過阿骨岱,這群蠻夷此次可是傾巢而出,連婦孺手中的農具都熔了鑄兵器!”
雲昊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老將軍辛苦了。”聲音沙啞疲憊,目光仍不時掃過遠處堆積如小山的蠻族屍體。
武烈突然單膝跪地,鎧甲碰撞聲清脆響亮:“若不是殿下斬殺烏爾巴,我軍必敗!昨夜情形老臣已查明,那等神通……”
老將軍抬頭時,渾濁的眼中滿是敬畏:“殿下乃天選之人,此乃大虞之福!”
頓了頓,似乎察覺到雲昊低落的情緒,語氣轉為沉重:“關於屠殺蠻兵一事,老臣知殿下心善,但十萬蠻軍若留,日後必成大患,唯有以殺止殺,方能保南方太平。”
雲昊沉默良久,最終重重點頭:“老將軍深謀遠慮,一切都是為了大虞百姓。”
想起納蘭拂衣常說的“慈不掌兵”,胸中翻湧的複雜情緒漸漸沉澱為堅定。
“殿下英明!”武烈長舒一口氣:“至於投降的士兵,老臣已安排妥當,他們雖可免死,但不能再留軍中——解甲歸田,流放邊疆屯田,如此處置,既保殿下信譽,也可永絕後患。”
“有勞老將軍。”雲昊起身:“戰事已了,我與大祭司有約,需即刻啟程。”
“殿下這就要走?”武烈驚愕地望著少年太子。
“蘭公之事,還請老將軍費心。”雲昊打斷道,聲音微微發顫:“將他送回京城厚葬,靈位入忠烈祠。”
“這是應該的。”
“那我去看看蘭公,就離開,老將軍處理軍務吧,不用相送。”
“殿下慢走……”
臨走前雲昊看了一眼納蘭拂衣的儀容。
來到靈堂停放納蘭拂衣棺槨前,每一步都似有千鈞重。
納蘭拂衣身著密風司玄色官服,麵容被屍蠟敷得平整,卻再無往日談笑風生的神采。
雲昊躬身行禮開口:“蘭公,烏爾巴和二十屍體傀儡已經被我斬殺,武王已死,大仇已報,您且安息。”
起身時,眼底泛起血絲,對守護的一眾密風司天罡和地煞沉聲道:“護送蘭公回京,不要有閃失。”
“屬下遵命~”
雲昊出城,踏上官道。
取出最後一張風行符,符文在指尖微微發燙。
真氣注入,符紙化作流光沒入足底,他的身影瞬間化作殘影,朝著與大祭司約定的方向疾馳而去。
風在耳畔呼嘯,卷起他身後的塵埃,漸漸掩蓋了這片承載著殺戮與勝利的戰場。
而遠處,嶺南城的炊煙嫋嫋升起,新的一天,又在血色黎明中悄然開始。
雲昊腳踏風行符,身影如流星般劃破晨霧。
符文中蘊含的磅礴風之力裹挾著他疾馳,每一步跨越數十丈,官道兩側的白楊林化作虛影向後掠去。